阳州,长远县
靠近边关之地,常年被边患所劫掠,人丁稀少。
衣衫褴褛的,眼神麻木的,嚎啕大哭的,身形枯槁如朽木的,数不胜数。
赵谨将手揣在长袖中,看着这一幕,叹息一声。
不论是乱世还是盛世,兴亡都是百姓苦,这定律,放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如此。
作为另一个时空的大学生,他穿越了,光荣的加入了一个历史侧的世界。
但是这却是一个与古今历史都并不相同的世界。
不是秦汉,唐宋,甚至不是明清,这是一个名为大魏的国度。
刚来时,赵谨几度都将这世界当成了华夏的曹魏,直到,赵谨在书中看见了前朝一个名叫辛的朝代。
好歹是文科类大学毕业的,就算他历史再如何不及格,也知道一个名为朝代歌的东西。
秦汉三国魏晋……
至于什么辛,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知道一个叫帝辛的,人称商纣王。
这才让赵谨明白,自己所到的,根本就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
大魏立国一百二十余年,历经六代君王。
到如今正是第七代少年天子。
自第三代仁宗皇帝以来,少年天子即位,外戚,权臣争斗于庙堂一事便屡见不鲜。
这与东汉末年的情形有些相像,但这也是很正常的。
主少国疑,后宫难以干政,皇权自然就要扶持一些有利于自己的势力。
比如宦官。
比如外戚。
相较于外臣而言,这两者都是依附于皇权,乾纲独断,他们自然昌盛,反之则必定被外臣讨伐,所以,他们只能跟着皇帝。
当今的皇帝比较特殊。
大魏的先帝于光和十二年死在了讨伐北方夷狄路上,也就是半年前。
由于先帝驾崩的时候正值壮年,所以太子自然也就还年幼了。
由此,引出一系列的国本之争也就很正常了。
太子身份特殊,并非中宫所生,是先帝强行设立的太子,这场即位自然也就是磕磕绊绊了。
当然,皇帝如何,这与现在的赵谨没有半分关系。
赵谨现在,最担心的是该如何活下去。
由于庙堂内部的争斗,搞得边疆的各种事务都被无限期搁置了,别说支援,就是连多余的粮食,都没见到一粒。
赵谨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在这最边境的地方,不说是提心吊胆了,那也是担惊受怕的。
昨天赵谨刚亲身经历过寇边,那场面,是从和平时代到来的赵谨从来不敢想象的血腥,残忍!
手起刀落,肢体横飞!
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而骑兵对长远县的一群乌合之众,则更为恐怖三分!
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这才是最真实的战场!
杀完就跑,抢完就走,绝不停留!
这就是夷狄的机动性,远胜于步卒。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一汉当五胡的神迹,只有一换一,一换二的血战!
清风拂过,长发微微扬起,赵谨似有所感,诧异的盯着北方!
突然,他双目一睁!
“敌袭!敌袭!”
不论是麻木的,还是嚎啕大哭的,此时纷纷看着这个少年人,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同时,长远县派出去的哨探,也分批回来,传出了同样的消息……
敌人……又回来了!
三千名骑兵!
——
玉京
大魏帝都。
五代以来,莫过于此城之盛,就是夸赞玉京的。
大魏自立朝以来,无数的王侯将相都在这座城中诞生,老死。
六代君王都曾加宽,加固这座都城,到当今以来,这座城池的人口已过二十八万户,也就是一百四十多万人!
毫不客气的说,放眼整个天下,能比肩这座城池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外城是平民所居。
分为八街四市,极为对称的中轴线上,一条大运河隔断了四街两市。
内城为达官、贵胄所居。
分为四街,四甲。
中轴线上,拱卫着庞大的皇城!
按诸夏的论法,周长大约是在二百万平方米左右。
这是一座庞大的宫殿群。
肃穆的威德殿为主殿!
百官的大朝会也就是在这里。
“陛下,臣以为,还是应当先行追封诸位故去的先帝朝老臣,以正我朝得位之正,以安天下读书人之心。”
“苏敞!”
一武人闻言怒发冲冠,抽身而出!
“北境阳州饱受夷狄欺凌,你这匹夫怎敢如此本末倒置!”
“左相此言差矣,陛下新朝初立,正该如此行事,以安天下读书人之心才是。”
“为新朝收天下读书人之心的大事,难道也是本末倒置?”
左相是武人出身,自然极为关注兵事,右相虽然差半分,但是在朝党羽众多,这是左相所不能比拟的。
左相冷哼一声,道:“北境难道就能丢失了?”
“新朝难道初立就要擅开兵戈?难道就忘了前辛故事了?”
右相不急不缓。
前辛……
左相看着那张让人生厌的老脸,恨不得将手中的玉质笏板抽上去!
不过,如今的他毕竟是先帝钦点的顾命之臣,若是还像当年一样,在朝堂上大发武夫脾气,绝对会挨弹劾的。
左相俯身行礼,恭敬道:“陛下,臣以为,当出兵阳州!”
“陛下,国库……没钱……”
治粟内史起身,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倒不是想落左相的面子,实在是国库里都快跑耗子了……
先帝在位十二年里,征南一次,征北两次,征调民夫十余万,这次次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更何况,最后一次北伐可就在半年前。
区区半年,能恢复过来就有鬼了。
左相闻言,脸色一黑!
右相苏敞差点笑出声。
这厮非左右二党中人,实在是实打实的帝党,所以有这行为也就不足为怪了。
右相发声道:“内史所言甚是,连年北伐,国库空虚,玉京漕粮不至,税收不至,边军的军饷都发不出,如何打仗?”
左相无言了。
右相跟他虽然是意见分歧,互相争斗,但是这就是这位右相的手段高明了,这位苏相所言,都是事实,只是要看自己如何抉择而已。
这是阳谋。
朝廷不是说就没了粮食了,但是这是应灾的粮食,能不能拿来用?
能!
因为离下一次的漕粮入京,只有不足两个月而已。
但是,左相实在是做不出这个决定。
区区一州一县之哭,何如千家万姓之哭?
“陛下,既然右相不想出兵,不如便调云州边军,出无支,旸城,自侧翼骚扰,暂解阳州之围!”
右相看了看左相,这是他的退让了。
上方榻上的小皇帝,看着左相退避,无奈摇头。
“依左相所言,以云州边军解围,太常韩卿,明日代朕祭祀神主。”
群臣闻言,齐声道:“圣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