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匹夫,你给老夫滚出来!”
人还未至,声音已经先到了,聂隗正在泡茶的手一抖。
他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在整个阳州,敢跟他这么逼逼赖赖还没被他打死的,只有赵谨的父亲,曾经的清远县侯,现在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头,赵元偲!
放下茶壶,聂隗无奈的起身。
他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了,他也早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了。
在决定让赵谨袭营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唯独没想到这老贼竟然来的这么快?
对于能不能打赢这群夷狄,赵谨会不会死什么的,聂隗从来不担心。
大魏的敌人从来就不是这群过街老鼠。
揉了揉自己明显消瘦了一筹的脸庞,聂隗叹息一声,无奈对贴身老卒吩咐道:“老宁,开中门迎接,不可失定远侯府之礼。”
“喏!”
老宁忍俊不禁。
这么一对老冤家,在阳州里本来就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的,结果这一次自家侯爷还被这老头逮住了这么大的借口,这下子不让自家侯爷大出血才怪呢。
也难怪自家侯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赵元偲拧着赵谨的耳朵,在门外喝骂!
不多时候,聂府门户大开,两边都是家丁侍婢迎立,对于赵元偲的来访摆足了诚意。
赵元偲哑然,侯府礼仪备至,也就是说,聂隗对于此事的态度很端正,赵元偲此时就算有再大的火也没地方发了。
“爹,放手,放手……”
“你个不孝子,你多大的本事,敢一个人冲阵!”
“爹…爹…爹…这么多人看着呢,给儿子留点面子。”
赵元偲抬头,面色不善的看向聂府。
只见家丁侍婢注视前方,敬业极了。
要不是有些人那抽搐不已的脸,赵谨就信了。
赵元偲放开赵谨的耳朵,一刀鞘打在赵谨的屁股上!
“老夫先找聂老匹夫算账,回去再找你算账!”
“咳!”
突然,聂府门前传来一声轻咳。
赵谨赵元偲同时看向出声的人。
宁破蛮再咳一声:“长远伯府宁破蛮,见过赵公!”
赵元偲没好气的挥了挥手。
宁破蛮一躬身,作揖,身后众人也齐齐行礼。
“长远伯府率众恭迎赵公,赵公子!”
“哼!”
赵元偲不客气的越过众人,走了进去。
赵谨略一犹豫,也跟着走了进去。
先前跟着长远伯临时来这补充能量的时候都没这么大阵仗,也难怪赵谨要犹豫了。
“哈哈哈—”
聂隗一身玄色云纹常服,腰间挂一柄剑,快步迎了上来。
见到聂隗如此热情,赵元偲面色稍霁。
“赵小友果真是少年英雄啊!”
聂隗径直越过了赵元偲,来到赵谨面前,捉住赵谨的手,开心道。
丝毫不在乎身后那张黑得跟碳一样的老脸。
“聂老贼……”
“哈哈哈,我是真没想到啊,小公子竟然单枪匹马冲阵!”
聂隗完全无视身后的声音。
赵谨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看着已然处在暴怒边缘的亲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悄然向边缘移动了几步。
前身的记忆里,自己这个老爹的确是慈父,对赵谨的关爱也的确没有半点掺假的意思,就是有点父爱灌水的意思。
见过只顾自己打猎舒畅,结果把亲儿子忘在密林里了,差点喂了狼的慈父吗?
给儿子找了匹异种的马驹,结果瘦弱的赵谨,差点被比自己还高的小马驹踹死!
当然,那是十二岁以前的事情了。
被自己父亲搞得自闭的赵谨,在十二岁以后突然就觉醒了读书的天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十二岁读书,十三岁的蒙生,今年就要去接着州考了。
此时的科举,颇有些类似华夏明清时期的科举。
虽然只有蒙生、举人、进士、名望四个阶层而已。
但是,别忘了,大魏要的可是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国的士子!
蒙生只学书籍,举人学经典,进士选治经典、至于名望……
那就是需要类似于读书人三不朽之一的东西。
立德!
德行名传一县,叫县望,可以入朝。
德行名传一郡,叫郡望,可以拜九卿。
德行名传一州,叫大儒,可以拜相。
当然,德行并不泛指美名。
比如左相,直接为大魏多取了一州之地,一举封侯。
三年拜九卿,次年再入阁。
这样的升迁速度,亘古以来都不曾见过。
大魏独据四州之地,阳州虽然广大,光是侯爵就有双手的数量,但是因为地理位置,阳州独独不具备州考的资格。
阳州的民风,说好听点,那就是多慷慨之士。
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满街都是街溜子!
对话如下:
你瞅啥!
瞅你咋的!
血溅五步!
捉走,又重复过程。
每年上报的死囚人数奏疏里,阳州年年都名列榜首。
就这风气,谁读书去啊?
就在这风气里,赵家出了个读书种子!
那差点没把赵元偲给高兴的上了天去。
阳州境内,出一个武夫赵谨,亲爹赵元偲会觉得,这难道不是有手就行?
但是,家里那武不就的小崽子,居然是个读书种子,那可就让赵家翻了天了。
莽了半辈子的赵元偲恨不得把先帝赏给赵家的书都塞进赵谨的脑子里!
这才有赵谨离家出走的故事。
说到底,还是得怪赵元偲!
不过,某人仿佛并没有自己错了的自觉。
正在跟聂隗毫不客气对视!
“赵老匹夫,再敢对本侯动手动脚,信不信本侯上报朝廷,连你家的武经都给你夺回?!”
“夺夺夺,老夫连侯爵都可以不要,还稀罕这劳什子武经?!”
赵谨无言!
这两个老顽童。
“好了!”
赵谨给二人递上了台阶。
“哼!”
“哼!”
聂隗指了指会客堂。
赵元偲冷哼一声。
走了进去。
经过这俩这么一番折腾,会客堂里端上来的茶都凉透了。
“定远公与家父……”
赵元偲不答话。
聂隗笑眯眯道:“我与令尊是忘年交!”
闻言,赵谨看了看赵元偲的模样。
你们这模样,你要不说,我都以为你老跟我爹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了。
“老夫当年在玉京闯荡时瞎了眼,结交了这贼子!”
“唉!”
聂隗叹息一声。
“本侯先行向你赔个罪。”
“???”
赵元偲茫然转头,看向聂隗。
“本侯知道赵谨是赵家公子还主动邀请他上阵是其一。”
“本侯还让赵谨袭营,这是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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