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泽感觉到床上人的不对劲。
起身从后面环住了冥泽，左手解开外袍的暗扣，又顺着衣缝滑下去，右手从脖子上划去冥泽的左侧，捂上左脸，转过来，双目相视。
少女的笑脸和平时不一样，周身的气息也有不同。
但是冥泽没法推开，他知道那是黎玥的另一面，也是她的影子。
冥泽的呼吸沉了些，“下次再用她是身体做这种事，我就把你封进冥海好好洗个几万年。”
珖陪着黎玥的意识一起陷入沉睡，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交到了黎玥的影子身上。
影玥立刻起身，坐得板板正正，开口却是对冥泽的厌恶。
“安心，这么恶心的事情我也不想继续，反倒是你，真能对这张脸下得去手？”
“冥海攻击灵魂不伤害身体的法子是不少的。”
“那若是我和她的灵魂相连，我就是她呢？”影玥挑衅地看着冥泽。
“那你应该更不愿意她受伤才对，替她养好身体吧。”
冥泽不问为什么黎玥的影子对他有那么大的恶意，甚至是仇恨。
或者说，他不意外。
但只要影子没影响到黎玥就可以不用多管，凡事有自己的平衡。
夜扶光被世家谋杀的当夜，几支队伍带着杀伤力极大又从未见过的武器冲进了几个领头世家的府中。
刺杀一国储君的罪名足够了。
足够为几个还没到达全盛的世家为之覆灭，足够堵上悠悠众口，足够让怯懦了一辈子的老皇帝怒火上头，足够让扶持了太子二十多年的陈家全力支持太子的妹妹报仇。
这是一场不伤害平民的革命，是黎玥想到的最温柔的断头台。
那一夜，百姓们睡一觉的功夫，第二日的街上甚至没有出现血迹，但那几个纯金的牌匾，烫金的牌匾，红木的牌匾……
刑场没有人头，只有被砸烂的各种牌匾们。
皇帝无病退位，太子的棺椁由季小侯爷带着一众将士和星卫中从事明面工作的云川他们抬着从正门，穿过依旧热闹的街道，进入宫中。
城内的世家一夜之间死了一半，他们埋伏着的私兵还在与季北辰的部队在百姓们不知道的地方厮杀。
夜青冥登基，夜晴薰成为万华长公主，她也久违的入了宫。
再次遇见二公主夜云薇时，二人也只是问了个好就擦肩而过。
夜晴薰小时候确实想过要对挑拨自己和皇兄关系的二人好好惩罚一顿，但或许是长大了，也或许是太忙了，她已经懒得再去管夜云薇。
柳映雪迎面而来也看见了夜云薇，正打算依照往常那样漠视着离开，毕竟夜云薇也没少说过她的坏话。
“皇嫂！”夜云薇这次却转身叫住了柳映雪。
“有事？”
“……对不起。”
或许所有人都在成长，此时的夜云薇也不再是十四五的小女孩了。
“嗯，赶紧接你的母妃回你的公主府吧。”柳映雪已经没心情提过往种种，在太子死讯传来的那时，她的心似乎也随着太子的身体被箭贯穿。
在晨曦时展开了夜扶光给她留的箱子，里面有太子府这么多年将近三分之一的财产，还有一个户籍证明，全新的身份。
“好好活着。”简短的字条让柳映雪泣不成声。
夜晴薰带着血腥味停在门口，她身侧跟着长刀滴血的万俟羡，万俟羡担忧地看着夜晴薰。
“皇兄说你若是无处可去，也能留下来继续用皇家的名头发展商业，也可以换个身份不受束缚。”
没有了夜扶光和孟梦，少女多年练就的武学不再掩藏，染血的裤腿，麻木的脸，不带感情的声音……
万俟羡代替不了夜扶光和孟梦，柳映雪也不能。
柳映雪关上箱子，努力扬起脸笑，泪还是一滴一滴地掉在青石砖上。“薰儿，我是你的嫂嫂，我们是一家人。”
空洞的瞳仁在听见“一家人”时逐渐有了生气，柳映雪扑过来抱着夜晴薰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哭，万俟羡手持长刀出了院子扫除一个又一个会打扰夜晴薰发泄情绪的威胁。
夜青冥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初步开放了科考取士，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无论家世背景都只能通过朝廷安排的考试科目获取官位。
这条建议被大臣们哀声怨道地回驳了，即使今日上朝的大臣只剩下原本的半数左右。
于是夜青冥退了一步，男子皆可参与考试，女子只有世家女或者拿到世家举荐信才能进入考试。
这也算是为世家们留了脸面。
一口吃不成胖子，平等的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
万事开头难，如今也算有了全新的道路。
新皇登基半年后，第一批由世家小姐们以及万华长公主举荐的平民女子登上朝堂，凭借一张嘴能当场把几个文官骂得狗血淋头的本事叱咤官场，又凭借出色的能力彻底站稳脚跟。
新皇登基一年后，由前太子妃现郁仪公主设立的男子和女子混教学堂进一步扩建出了京城。
新皇登基二年后，有人建议趁北疆与我朝关系亲密，借机派万华长公主和亲换去更广的商道，于是朝廷派提议官员家的嫡长子前往和亲。
新皇登基四年后，万华长公主与北疆王成亲，北疆王携国土为嫁妆入赘。
新皇登基五年后，有工匠宣称有先太子扶光所留秘密兵器的图纸，但在其拿出后图纸在空气中自燃。
孟梦睁开眼睛时，花洒的水流入眼眶把她疼的龇牙咧嘴的。
外面传来催促室友的声音：“小梦你洗完没有？我们要去博物馆参加志愿者活动啦！”
脑子里有点混沌，孟梦没多想赶紧应声。“快了快了我马上擦干。”
坐在车上，孟梦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带队老师先给她们介绍了各个展柜的历史，着重介绍了其中两位的展厅。
鼻腔的酸涩在看见“万华长公主夜晴薰”的那一刻没理由的涌上来，仔仔细细看完了她的生平介绍，周围的同学们大呼传奇，但孟梦只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
孟梦毕业后前往医药公司应聘，重重考验最后只剩下她和另一位同样优秀的男士，下意识似乎觉得自己会被刷下去，但面试官只是问“你们在本地有车和房吗？”
两人都是刚毕业的，齐齐摇头，面试官也意识到两个应届生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于是转口问到二人有没有定居打算。
最后两个人都差不多，双双破格入职。
面试官起身要带着二人去办理入职手续录入信息，孟梦起身时下意识问了句：
不问我的生育打算吗？
面试官疑惑，然后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打趣道：“产假又不止女生休假，当爹的不也一样，没什么可比的。”
资本压榨的方式多种多样，但少了一项性别相关的问题。
夜晴薰为了“人人平等”的口号奋斗一生，虽然她知道喊出这句话的那个小姑娘已经回了自己家。
她每年都会在夜扶光祭日的时候去墓前絮絮念叨自己今年都做了些什么，未来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时光流淌着，夜晴薰已是暮年。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有一个了不起的姐姐，一个因为女子身份处处受牵制却依然顽强的姐姐。
姐姐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慌忙跑上去叫住姐姐，姐姐浅浅笑着牵起她，那双手一时是梦中姐姐的，一时是皇兄夜扶光的，脚下的路泛着细碎的微光。
“太好了姐姐，这一次轮到我替你收尾了。”
夜空的萤火虫明灭相交，细碎的微光通往那一轮新日。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