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语文老师说，“成欢，你的文字有一种三十多岁的沧桑感。”
这么多年，只有语文老师能看懂她的字。
可惜，她也没有了当年的灵气。
写作的灵气是被什么腐蚀的呢？
逐渐浑浊的心性吧。
菩萨，生而为人，就是惩罚吧。
第17章鬼把鞋底抹了油
成欢上学后，家里需要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剑兰怕成欢上大学的时候没有钱，楚友德说不准哪天就不顾家了。剑兰控制不了楚友德兜里的钱，她只能想方设法让自己多拿到一些钱，给未来的生活多一些保障。
成欢上学的路程有十多里地，要经过一道很深的石板沟，脚踩到石板的边缘，石板翘起又落下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像幽灵在山谷呼啸，成欢说山里有鬼，剑兰觉得这是小孩子的妄语。剑兰总是去卖菜赶不及送成欢上学，楚友德经常被叫出去看病也来不及送成欢，偶尔几次，楚友德陪着成欢过石板沟，冬天的冰坨子从山上结到山下，成欢爬不上去，楚友德背起她往上爬，遇到陡峭的地方，楚友德的皮鞋底会打滑，整个人摔倒滑下去，成欢紧紧箍着他的脖子，“爸爸，是不是鬼把你的鞋底抹了摔倒的油啊？”楚友德拍拍成欢的腿，“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爸爸的背很宽，可以挡住鬼怪的。
楚友德间歇性发病似的收心了，说要先给房子翻翻新，再把围墙拆了重新砌，把大门上影响美观的雨搭打下来，重新做一个轻薄好看的。老太太就要八十了，要给老太太办个风光的八十大寿。
老太太去了一趟城里的亲戚家，夸赞自己的儿子孝顺懂事，要给自己办八十大寿。她娘家的人剩的不多了，这次去的就是侄子家，侄子家5个孩子，数小儿子不争气，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愣是要做生意，赔了很多钱，哥哥都不愿意帮他了。
老太太回家，是侄子一家带着小儿子一起送来的，开口就要楚友德看在老妈妈的面子上借他们一万块。老太太对钱没概念，她手里从来没攒过一万块，她只觉得楚友德出息了，还没等剑兰同意，便半带逼迫地拿出大家长的作风，“他们这钱一年内就会还回来的，还不上的钱我老太太替他们还。”
剑兰和楚友德的钱就这么借出去了。
剑兰觉得心里不踏实，问他们要了两回，说家里装修也需要钱，那边像不承认似的，说老五借的钱得老五还，爹爹出面说教的事竟是不肯作数了。
剑兰将这怨气撒与老太太身上。话说老太太并不是第一回自作主张。前些年日子还不顺当的时候家里唯一的财产就是一只大肥猪。剑兰好不容易喂到了300多斤，就等着卖掉拿点现钱，老太太伙同隔壁大儿子家的媳妇给张罗着卖掉了，猪贩认准了老太太不认秤，说猪只有200斤，大儿子的媳妇看懂了也不阻止，等剑兰回来了，老太太还想邀功，剑兰听说差了100斤，气的跳脚。楚友德半夜去寻猪贩，着急得掉进了深沟里扭伤了脚，等找到了猪贩，那人说运回厂里就杀掉了，楚友德一分钱也没讨到。
剑兰与老太太计较的就这三件事，没看好成雪被狗咬了，私自卖掉了猪，出面保证逼迫借钱给她侄子。
成欢那些年有些怕剑兰，剑兰学会了一些骂人的话，楚友德左耳听右耳出，或者识时务地躲开，但剑兰的嗓门响，她发火的时候，成欢也不敢说话。成欢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
家里的围墙开始拆了，楚友德看着大门雨搭不顺眼想亲自上去砸掉。水泥又厚又硬，砸了半天只掉些许零星。同村的人来买药，楚友德蹲在雨搭的边角上跟那人说话，雨搭失衡，翻到地上将楚友德砸在了地面上。
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坏了。
找了隔壁大哥和他家的儿子，女人也来帮忙，一起用撬棍把楚友德从水泥板下救出来。楚友德的求生意志很强，配合着大家从水泥板下爬出来了。
打了120，还是要走一段山路，家里没有担架，给梯子垫上被子把楚友德放在上面，剑兰把能带的现钱都带上了，一路跟着去往医院。
楚友德抓住剑兰的手，“剑兰，我感觉到我要不行了……”
剑兰转头看着他，楚友德张大了嘴，呼吸沉重，咽喉里有些“咯咯”声。
山里的夜，空气一点一点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