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投放,210005号节点,放牧者已就绪,请指挥确认。”
“确认投放。”
“3...2...1...投放!”
这是张之脑袋里面最后出现的声音,似乎是在进行什么实验,一个自己感觉很耳熟的女声说着“确认投放”,之后张之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身体就像是被一头巨兽吞噬,在他的口腔里面被尖锐的牙齿撕碎,然后被无情的吞咽。
剧烈的疼痛出现在身体的每一寸,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钟,也或许是一年,一阵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出现了,张之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好像依靠在了什么很柔软的东西上面,只不过有些冷了,他心里想着。
失重感消失了,但是冰冷很快就蔓延了全身,张之似乎总算是想起来了要睁开眼,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好像也需要他使出全部的力气与意志才能够办到。
灌铅一样的眼皮缓缓地打开,一片蔚蓝天空出现在张之的瞳孔中。
睁开眼睛的动作似乎是某种开关,他本来封闭的感官刹那之间就全部打开,泥土的清香,微风拂过脸庞,不远处倏忽倏忽的虫鸣,还有手指上传来的草的触感。
这里好像是一片草地,张之想到。此时此刻的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唯有大脑才能运转。
哲学思考总是在人类能够满足基本生存需求的情况下出现,但是作为一个前途未知的人类,张之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思考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是的,张之本人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一块草地上还丝毫不能动弹,最后的记忆中出现的人声也正在慢慢淡出自己的大脑,就像是被执行了强制删除的文件。自己到底是谁?
没错,我确实是叫张之,这一点倒是有着很清晰的记忆,但是这个名字相关的任何人物或者事件都没有了一点印象。
我从哪里来?
大概率和那个女声有关,女声?声音的内容是什么来着?不管了,总之是和......和什么相关来着?
我到哪里去?
两眼一抹黑。
张之的大脑即使全力运作也没办法在没有一丁点线索的情况下完成对于哲学三问的思考与回答。综合以上情况,我们也就能够得到一个基础的结论:张之大概......也许......确乎是失忆了。
......
人类不喝水三天就会死,天上的太阳已经路过了三次,张之还是不能动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能够睁开眼睛的植物人。
或许我本来应该在病床上?
张之没感觉自己有半点死亡的迹象,既不会口渴,也不会饥饿,但是这样一直躺着好像也不是一回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自己动一下,哪怕一下就好。
对的,一下就好。
“咔”奇怪的声响从自己的手上传来。
“咔嚓”又是一阵声响,不过是从自己的脖子传来,张之好像把自己的头抬起来了。
能动了!但是身体的肌肉和各个关节像是完全生锈老化的机械零件一样,任何一点动作都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声。
三天时间,张之的手终于碰到了泥土,明明三天时间没有进食活动过,按理来说,此时此刻的他应该是浑身无力的,但是手臂上却是使上了力气。
三,二,一,起!
想象中的费力没有出现,张之终于坐了起来,带着浑身作响的咔嚓声,他第一次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从脚下到地平线的尽头没有一点点起伏,甚至连一棵树,一只动物的影子都没有。身后很远的地方倒是有颗大树。是的,“大”树,张之觉得,就算是没有失忆的自己应该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巨大的一棵树,有多巨大呢?
粗壮的树干占据了一半的视野,树枝好像从天边一直伸到了张之的头顶。
不过奇怪的是,大树的枝干庞大如此,绿色的树叶却没有多少,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大树的枝干上。
咔嚓咔嚓,这是张之站了起来。
咔嚓咔嚓,这是张之走了起来。
往哪里走?去大树那里。
没有体力消耗,不需要进食,不需要喝水,不需要休息,周围没有一只动物存在,加上自己的失忆和远处那棵明显就不正常的巨树,就像是一个提前设计好的游戏过场,那棵过于醒目的书就是这个场景存在的唯一意义,或许自己恢复记忆,搞清楚自己现状的关键。
“就是太软了,哟走货久。”张之忍不住吐槽,但是太久没说过话,自己的舌头就像是打结了一样。
“咔嚓”,张之停了下来,因为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发出的声音,“咔嚓,咔嚓”
这是脚底下传来的动静,张之看向地面,才发现,自己的脚后跟那里凸出来了一整块泥土,还不等张之细看“唰!”
地一声,身前的草地竟然从中间分开,出现了一条道路。张之顿时感觉有点不妙“嘟会吧?”
一阵强烈的推背感传来,脚后跟处凸出来的泥土一下子将张之的后半身包裹住,视野中的巨树正在快速逼近,看起来需要走个一整天才能到达的巨树现在看起来也就十秒就能够到达。更加神奇的是,张之的身体没有一点不适,果然,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心理上的恐惧感还是让张之感觉到非常刺激,如果非要容易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卧槽槽槽槽槽!!!!”
张之整个人在大树的面前飞速前进着,本以为是到了大树跟前就会停止,结果哪曾想,在大树面前,这个诡异的“助推器”拐了一个大弯,沿着粗壮的树干继续飞速滑行。
整个过程大概也就一分钟,从张之站起来的地方到现在他站立的地方,看起来会走一天的路程被缩短到一分钟之内确实是一种神奇的体验,前提当然是自己的身体没有出现什么不适反应。这从常理来说不可能,但是现在就是发生了,至于原因,大概跟站在张之面前的这个“人”有关。
说是人,但是也仅仅限于他的头部以下可以称之为人,这个东西的脑袋是一团光,嗯,光头。
他站在那里看着张之,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很久。
张之的身体正常工作,尽管还是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但是他还是很顺利地从那个泥土做成的推进器里面走了出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这个光头。
“我......”
“欢迎你,张之,我这里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客人了,上一次来人还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光头没等着张之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直接出言打断,并且非常热情的伸出双手,向着张之走来,看起来是要给他一个怀抱。
“呃,我......”张之一边向后退去,他是在是没办法接受和这样的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拥抱,并且他企图先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比如说为什么光头能够直接叫出他的名字,这是不是与他的失忆有关。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有你们的习俗与礼仪,”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收回了自己拥抱的企图,光头好像是看出来了张之的抗拒“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存在并不是很能适应各种各样的变化,有些时候就算是礼节也会落后不少。”
光头继续打断张之说话,张之不仅没办法问出自己的问题还多加了几个问题,谁是“你们”?谁是“我们”?你这样的存在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张之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怎么把对话进行下去,看着对方热情的样子,他虽然不忍心打断如此“好客”的主人,但是为了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他必须打断对方继续说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
“具体的任务详情想必......”
“光......先生,抱歉,我的名字是张之,但是现在我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你所说的‘你们’我不清楚是什么,至于什么是‘任务’我就更是完全不明白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你需要我帮助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一些我缺失的一部分记忆吗?”张之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大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现在的他完全拿不准对方的底细。
张之用非常迅速的语速说完了一整句话,这个过程中还伴随着连绵不断的咔嚓咔嚓声。
“额,你失忆了?”光头似乎也很惊讶,立定的身体忽然飘忽起来,一下子出现在张之的脸前,那一团发光物离自己的鼻子大概也就十厘米的距离。张之感觉到那个光团正在散发着巨大的热量!
此时此刻,张之才看清楚,那哪里是光团,这分明就是一颗微型太阳!距离如此接近,上面的太阳黑子都变得清晰可见,还在不断向外喷射的太阳物质。
张之有点被吓住了,这又是一个超越自己想象的东西,从能够站起来到现在,虽然经历的奇怪事情挺多的,但是都不如眼前的离谱。
这位“太阳先生”,以非常飘忽灵动的步伐在张之的周围绕圈圈,表现出了很好奇的样子,他好像也不太清楚张之失忆的原因。
正在张之准备开口询问有关“你们”的事情时,太阳先生一个跃步,跳到了先前站立的地方。
他背着双手,左右踱步,看着张之,说道:“这是你们的事情,不过既然你现在是失忆的,那想必也是他们的安排之一,总之我不会做出太多干涉。”
太阳先生身体后仰,倒在了躺椅上,右手向着空气一抓,出现了一串钥匙。
“不过呢,既然已经签订了契约,那就必须履行,我会负责把你送到任务地点,你如果想要解决你的失忆的问题,任务相关的事件应该能够给你很大的帮助,”他拨弄着这一大串钥匙,一边说一边从里面抽出来一把泛着银白色光泽的钥匙“另外说一下,我大概能够猜到你的失忆和你们内部的事情有关,因此我也必须得遵循中立原则。”
太阳先生拿出了那一把钥匙,递给了张之,张之看着眼前这个脑袋发着光芒的人,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接过了钥匙,他很被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明白的他现在只能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听得出来,他似乎是被什么了不得的事件卷了进去,失忆或许也和这件事情有关,按太阳先生说的话,自己的状态也不是一个能够完成自己背后的那个庞大组织交给自己的任务的状态。一切的一切全都被隐藏在了自己失忆的迷雾之下。
【我需要快点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至少搞清楚现在是怎么样一回事。】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我出于权限问题也知道的不多,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和这个世界的一个很厉害的异能有关,你的任务或许就是复制一份样本给你们组织吧。”太阳先生说着,开始用手把自己的脸从中间往两边扯。
“把你手上的那把钥匙插进来,你就可以前往任务地点了。动作快点,我这样一直开门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张之听他的话把钥匙往中间出现的一条小裂缝插,“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钥匙插了进去,刹那间钥匙像是融化了一样,变成了一滩流动的银色光芒附着在了张之的手上。手掌,小臂,大臂,上半身,下半身,最后是整个脑袋,随着银色光芒的不断蔓延,被包裹其中的张之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奇特的变化,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持续冲击着他的神经。在被这种一直持续的疼痛逼得快要失去意识时,张之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是这片牧场的放牧者,也是这一节枝干的守护者,不过呢,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些生活在树叶上的生命们给我的称呼:创世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