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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欧尼亚战歌

1.7弗拉基米尔

艾欧尼亚战歌 三丶个九 5640 2021-10-29 19:01:48

  人之为人,不似爬虫

  ——奈尔扎亚格言谚语

  除了那些斗志激昂,信仰坚定的诺克萨斯西征军团,大概没有哪个东部大陆的人乐意跑到弗雷尔卓德去,尤其是当考虑到那里分布着绵延不绝的雪山,以及巨大的冰盖后,恐怕最后一丝对冒险生活的热情,都会被心中的冷风吹灭。

  弗雷尔卓德是如此的寒冷,以至于在古代典籍的描述中,常常被作为不毛之地的代名词。事实上,抛开东南山脊下的苔原以及少量针叶林,弗雷尔卓德的大片地区可谓寸草不生,动物的数量更是少得可怜。所以,一条毛毛虫从这片大陆的某处冻土中爬出来,绝对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

  天色渐暗,这条虫子在地表蠕动着,它的全身长满了灰色软毛,只有头部露出一小块粉红色的皮肤,或许是因为软毛抵挡了部分严寒,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虫子并没有立即冻僵,它先是原地爬了几圈,然后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开始了它的地表旅程。

  在瓦罗兰大陆的许多分文化中,研究昆虫的行为都被定义为异端邪法,稍有不慎就会被游手好闲的人举报,但是在弗雷尔卓德,则没有如此不通情理的限制。

  毛毛虫努力的挪动着身子,没有人知道它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也许虫子本身也不清楚——仿佛它的出生就是为了不停的爬下去。

  很快虫子就感受到了异样,周围的环境似乎发生了变化,一团阴影出现在与它前进方向相反的位置,接着,就有某种类似钳子的东西捏住了它。

  虫子被从地面拎到空中。

  那是一双被鹿皮手套包裹着的手,食指和拇指夹着毛毛虫的腰部,随后将它抬到一张苍白的脸颊跟前。

  与虫子的复眼不同的是,这张脸的眼睛似乎在发出幽幽的绿光,在眼睛的上方,生着两道又细又长的眉毛,眉毛上结着细小的冰霜。

  一道寒风刮过,半空中的虫子哆嗦着蜷缩起来,这使得它看清了那张脸剩余的部分。

  扁平的鼻梁和消瘦的面颊,脸的主人似乎经历过一些颇为残酷的事情,以至于给她留下了恐怖的印记——整个面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拉长,嘴角两端生出狭长的裂缝,除了从其中冒出的丝丝白气,还能看到一排毒蛇般的尖牙。

  “可爱的小东西。”那张畸形嘴里发出黏黏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在她气管的位置,有什么滑腻腻的物体。

  虫子被丢进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瓶子空间不大,它只能尽量缩成一团。

  眼睛闪烁着绿光的人将玻璃瓶挂在腰间,她并没有穿长袍,而且似乎感觉不到四周的寒气。

  比起外面,这所新的玻璃监牢并不是很冷,所以最初几秒的恐惧过后,虫子立即就安心下来,并开始尝试爬动。

  监牢摇晃起来,将它关进来的人继续向前走去。

  不,应该用爬才更加准确,这个人行走的方式很特别,她的身体是左右摇晃的,而在她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宛如蛇类爬过的痕迹。

  虫子透过玻璃墙壁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它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或许仅仅是为了发挥眼睛的功能。

  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很快就有月亮升上夜空,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他们的旅行还在继续,虫子没有睡眠,如果是在东部大陆的话,所有昆虫都要冬眠,但是弗雷尔卓德的虫子不会,漫长的进化使它们淘汰了这项本能。

  否则只能永远沉睡下去。

  毛毛虫没有准确的时间概念,将它囚禁起来的人自从盖上木塞后,似乎就对它失去了兴趣。

  直到太阳再次霸占了天空。

  在他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藏在不远处的雾气之中,毛毛虫的视力不足以辨认这些,但从囚禁它的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一道结满寒冰的城墙从薄雾中冒了出来,在冰层之下,是漆黑的石块,以及用铁浆填充的缝隙。

  绑架虫子的人在城墙上找到了入口——或许称为裂口倒更贴切一点,设计这道墙的人似乎在最初的计划里并没有考虑城门的存在,后来不得不在某个指定的位置撞出一个缺口来。

  墙的后面是一些黑乎乎的建筑物,这里看上去是一座要塞,不断有巡逻的队伍贴着城墙移动,在几十米外的雪地上,还有几座类似地穴的低矮方塔。

  虫子在玻璃瓶中观察着这一切,却没有任何想法。

  囚禁它的人并没有遭遇任何形式的盘问,似乎她就是这里的长官,或者和长官一样重要的人物。

  他们来到整个要塞中最高大的塔楼跟前,在塔楼的顶端,盘旋着一群黑压压的蝙蝠,这些蝙蝠发现了接近塔楼的人,它们尖叫着俯冲下来,但是在即将接近目标的时候,却又像受到了某种惊吓一样,仓皇的飞回它们一开始就待着的地方。

  虫子忽然感到玻璃瓶不再摇晃了,绑架它的人停下了脚步。

  接着,那个人摘下了腰间的瓶子,被鹿皮手套包裹的左手拔开了木塞,毛毛虫被倒在另一只手中。

  重新回到寒冷的空气中,虫子长满灰毛的身躯打了个哆嗦。

  那双闪烁绿光的眼睛注视着它,一道黏黏的嗓音传来: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也许你根本没有被研究的价值。”

  随后鹿皮手套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微微发抖的毛毛虫,而这个小家伙似乎还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恐惧。

  “噗!”

  一团淡黄色的粘稠液体从虫子的皮肤下喷出来,那只手将它捏成了两段。

  碎裂的毛毛虫被随手丢弃,很快它创口上的黏液就结了冰。

  空瓶子还挂在那个人的腰间,她扭动着的爬进了面前的塔楼之中。

  弗拉基米尔是血蝠堡的主人,早在这座城堡修好之前,他就决定了它的名字。

  比起诺克萨斯人其他的要塞,血蝠堡看上去要更为独特一些,这里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吸血鬼巢穴,尤其是当人们看到那群在城堡四处不停盘旋的黑蝙蝠后。

  然而弗拉基米尔并不是吸血鬼,虽然他的同僚们一度将他和那种生物混为一谈,但这位古老的贵族多次声明,自己和吸血鬼在血统上毫无关联。

  “我是猩红收割者!”弗拉基米尔曾指挥自己的蝙蝠袭击过德莱厄斯的仆从,因为后者跟他开了一个有关吸血鬼的玩笑,猩红收割者毫不留情的惩罚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蝙蝠们咬碎了他的一颗眼珠。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弗拉基米尔面前提有关吸血鬼的事情了。

  实际上,当他还是一个普通的诺克萨斯贵族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并未拥有他现在的力量,但是他足智多谋,或者说诡计多端。弗拉基米尔设计杀害了自己的师长,并从他那里获得了掌控血液的办法。

  “猩红收割者”的头衔是弗拉基米尔在击败沃利贝尔之后自封的,他声称自己是一个新的存在,与之前的贵族家庭再无瓜葛。

  此时弗拉基米尔正待在自己的塔楼里,他并不喜欢出门,并且十分讨厌弗雷尔卓德寒冷的天气。由他亲手设计的血蝠堡没有任何窗户,因为阳光会让猩红收割者心神不宁。

  弗拉基米尔更喜欢在黑夜中行动。

  那双原本会散发出淡红色光芒的眼睛此时微闭着,这是猩红收割者陷入沉思的标志。

  弗拉基米尔在房间中踱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叩门的声音传来,弗拉基米尔抬起头,淡红色瞳孔瞥向地毯的尽头,在那里有一扇夸张的、由纯银锻造的大门,猩红收割者对银器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狂热。

  他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几秒后,银质大门被披着重甲的士兵推开,同时,一个下半身明显是蛇肢的人滑进了弗拉基米尔的房间。

  访客生有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瞳。

  警卫小心的退了出去,大门重新关闭。

  弗拉基米尔打量着来访的人,即便房间中几乎没有任何光线,但他还是能够看清这个人的面目。

  “我还以为暴风雪会将你那瘦小的身躯吞没呢,卡西奥佩娅女士,”弗拉基米尔语气中带着一丝挖苦,“斥候说这些天西风正在和北风较劲,看谁能先把丽桑卓的霜卫要塞掀翻。”

  “冰霜女巫宣称自己的城堡坚不可摧,弗拉基米尔。”卡西奥佩娅环顾左右,她伸手指向墙壁,四周墙上的火把突然一齐亮了起来,虽然腥红收割者并没有邀请她落座,但魔蛇之拥好像并不打算征求血蝠堡主人的意见。

  她的下肢盘成一团,上身则懒洋洋的靠在了房间左手边的皮质座椅上。

  “冰霜女巫只是个爱吹牛的可怜虫,”弗拉基米尔在自己的座位上恶狠狠的说,“除了擅长虚张声势以外,我看不出她还有什么能耐。”

  卡西奥佩娅不置可否的保持了沉默,整个诺克萨斯军队的高层都知道,弗拉基米尔是一个十分刻薄的人。

  “那么女士,”弗拉基米尔没有在关于丽桑卓的话题上纠缠,“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几天前,弗拉基米尔的蝙蝠们咬死了一只从铁刺山脉东南边飞来的信鸽,这只牺牲的信使身上带着一卷羊皮纸,纸卷上的内容很简单:要与弗拉基米尔商议十分重要的事情,信的落款则是坐在他眼前的卡西奥佩娅。

  “我在不朽堡垒的眼线收集到了一些关于策士统领的情报,”魔蛇之拥并不打算卖关子,她嗅了嗅沾在手指尖上的淡黄色污渍,“斯维因大人去了不朽堡垒的最顶层,他可能是应召而去的。”

  “那恐怕策士统领要白跑一趟了,”弗拉基米尔的眉毛挑了挑,“就连那些德玛西亚的家伙们都知道,达克威尔现在根本没空理他,我听说大统领现在正为有关艾欧尼亚的战争忙得不可开交。”

  卡西奥佩娅摇摇头,“事实上不止如此,”那双充斥着绿光的眼睛闪动着,“卡特琳娜的使者告诉我,德玛西亚人唤醒了他们都城的魔像。”

  几只黑蝙蝠不知道从哪个裂缝飞进了弗拉基米尔的会客室,它们在房屋顶端的抓手上落了下来,其中一只发出尖厉的鸣叫,看得出那个抓手似乎是为蝙蝠们特制的。

  猩红收割者讨厌别人称自己为吸血鬼,但是对蝙蝠却有着特别的钟爱,并固执的认为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听了魔蛇之拥的话,弗拉基米尔懒散的打了个呵欠,他抬起眼皮瞅着卡西奥佩娅的裂唇,“女士,”猩红收割者看起来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德玛西亚的那帮家伙每天都在造谣:‘诺克萨斯人就要来啦,他们打算一统瓦罗兰!’”一只蝙蝠落到弗拉基米尔的肩膀上,后者伸手抓住了它。

  “如今像苍蝇一样徘徊在铁刺山脊下的德玛西亚北伐军就是例子,他们相信这些鬼话,并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以至于常常使我难以入眠。”猩红收割者似乎特别苦恼,尤其是那对浓重的黑眼圈,让人不得不对他的遭遇产生同情。

  但是了解弗拉基米尔的人都知道,猩红收割者从不休息,从他学会如何掌控血液的那天起,就永远的失去了睡眠的能力。

  “所以不必担心,就算德玛西亚人真的唤醒了魔像,也不过是为了装装样子,好告诉自己的人民,他们很强大,完全可以应对来自帝国的压力。”猩红收割者又打了个哈欠,“不过是那些玩弄政治的家伙们的小把戏而已,很无聊。”

  “你错了,弗拉基米尔。”卡西奥佩娅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他们这次是来真的,嘉文四世的部队已经在魔像的帮助下,开进白崖城了。”

  这个消息让猩红收割者终于完全抬起了自己的眼皮。

  弗拉基米尔坐直了身子,那双看上去诡计多端的红色眼珠不停的转动着,“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卡西奥佩娅说。

  难怪铁刺山脊下的北伐军这几周都没什么动静,猩红收割者思索着,他的斥候们是这么汇报的,难道说德玛西亚人最近的重点是在海边吗?

  “拿下白崖城后,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魔蛇之拥说,“现在明白为什么斯维因大人要去不朽堡垒了吗。”

  弗拉基米尔当然明白,如果他是德玛西亚的指挥官,下一个目标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策士统领的命令是什么?”猩红收割者问道。

  “坚守。”卡西奥佩娅回答,“他需要你死守住血蝠堡,帝国在艾欧尼亚投入了大量的部队,此时哀伤之门也岌岌可危。”

  意料之中,弗拉基米尔想到,诺克萨斯现在首尾难顾,弗雷尔卓德人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不管是艾希还是丽桑卓,她们肯定都想通过收复失地来笼络更多的部落。

  “皮尔特沃夫呢,那里的人有没有收到什么风声?”

  “无从知晓,至少表面上他们还在与祖安为了几个小城镇大打出手。”

  弗拉基米尔点了点头,如果皮尔特沃夫也知道了德玛西亚人的行动,恐怕会立即落井下石,把诺克萨斯的南海岸闹个鸡飞狗跳。

  “我们并不能保证弗雷尔卓德人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卡西奥佩娅说,“这也是斯维因大人所担忧的事情。”

  “迟早的事,”弗拉基米尔捏了捏眉心,看上去有些苦恼,“现在我们只能祈祷弗雷尔卓德最大的两个部落继续各自为战,如果他们因为这样的机会联合起来,血蝠堡是撑不了多久的。”

  “斯维因大人也是这么想的,”魔蛇之拥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他已经有了计划。”

  当然,弗拉基米尔想着,策士统领是少数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的聪明人。

  “你不会面对更多的敌人,弗拉基米尔,”卡西奥佩娅拿出了一个卷轴,“你只需要做好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斯维因大人已经派出了祸乱之源,它会帮你料理好其他事的。”

  祸乱之源,猩红收割者听过这个名字,“斯维因成功了?那个关于灵魂的试验?”

  “只是一点点,”魔蛇之拥说,“但是已经能够发挥他的能力了。”

  弗拉基米尔沉浸在震惊中好久才回过神来。

  “我明白了,”他说道,神情十分认真。

  “卡特琳娜让我转告你,再过几天,那个灵魂就会来拜访我们。”卡西奥佩娅说。

  弗拉基米尔看着卡西奥佩娅刚刚拿出的卷轴,那是诺克萨斯高层的委任状,“斯维因把接下来的指挥权交给了谁,你,还是我?”他并不认为蛇女之前提到的——那个新来的家伙能够担此重任。

  “是您,弗拉基米尔大人,”卡西奥佩娅说,随后微微鞠了一躬,“斯维因大人表示您可以继续对北领前线全权负责。”

  猩红收割者的眉毛又动了动,他那双狡诈的红瞳中掠过一丝诡异的光华。

  “我只能说自己很不乐意接受这项任命,”弗拉基米尔用指尖敲打着座椅的扶手,“策士统领真应该感谢他的合作伙伴。”

  “斯维因大人会赏赐您的,弗拉基米尔大人。”卡西奥佩娅说道。

  腥红收割者的皱起了双眉,他不喜欢“赏赐”这个词,“女士,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你或许愿意在我的城堡里逛一逛。”弗拉基米尔收下了卷轴,开始驱赶他的客人,“你一定能找到一间适合自己的屋子,然后住下来,好为你的主人继续服务。”他嘲讽道。

  “我也这么认为,”卡西奥佩娅舒展开蛇肢,“只要一间附带解剖台的房间就行了。”她并不想同弗拉基米尔争论有关“合作”与“附庸”的差别,相比之下,马上动手解剖一个虚空生物的身体,则令她更感兴趣,魔蛇之拥知道在弗拉基米尔的军营里,有不少虚空生物在服役。

  “我可没有随时随地解剖别人的恶趣味,”弗拉基米尔说,“所以你可能要好好找找看了,说不定会有这样的房子,祝你好运。”

  卡西奥佩娅朝那扇纯银铸造的大门滑去,金属门上映出一团她灰蒙蒙的影子。

  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那个被斯维因加工过的灵魂,他有名字吗,我不想到时候相互做自我介绍,那会显得很蠢。”

  银色大门被警卫从外面打开了,一群黑蝙蝠掠过走廊,带起一阵怪风,卡西奥佩娅说道:

  “他叫阿特洛波斯,生前是个人类的法师学徒。”

  魔蛇之拥扭动着离开了,大门重新关闭。

  “又是一个法师,”弗拉基米尔嘟囔道,“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生物就是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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