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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月桂堂春

第二十一章:首战

西关月桂堂春 小强小姐 7185 2021-11-08 12:50:14

  年节刚过,朝堂上便暗流涌动,陛下身着崭新的朝服,面含微笑地看着堂下众臣,他知道,风暴即将到来。

  果然,御史台大夫魏明手持笏板出列,朗声说道:“臣有奏!”

  陛下微微抬手,示意准奏。

  魏明再拜,起身之后站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臣奉旨监察百官,典正法度,今据实弹劾祯平王处身不正,为臣不忠,谋杀朝臣,染指驻军,意欲谋反。”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滔滔,很快便成鼎沸之势,陛下持身中正,默默地环视堂下,只见宰相大人周仰正一言不发站在众臣之前,仿佛此事与己无关,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淡定。

  终于,近侍太监一声高喝,堂下方才安定下来,只见陛下从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正是祯平王北堂靖之所揍,陛下示意太监将奏折递给魏明,他看过后,大惊失色。

  “魏爱卿,祯平王所言是否属实,朕不得而知,既然你说自己是据实弹劾,不如就跟众卿说明一下,到底是祯平王企图谋反,还是宰相大人结党营私,想要染指皇权?”

  “这……”魏明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手里的证据大部分是从宰相大人那里得来的,像不守国丧演乐,私自豢养乐伎,僭越燃放礼花……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在朝堂之上已经不足以引发震动,而当宰相大人府里的师爷将祯平王谋杀御史台中丞的证据和写给驻军首领的亲笔密信交过来的时候,魏明才意识到就要天下大乱了。

  “魏大人不希望自己身上安一个监察有失的罪名吧?”那师爷如此说道。

  而祯平王所呈的奏折中则检举揭发宰相周仰正勾结西域弥夏部落首领,将西北边防泄露给拓跋石熊,使得西北几万将士含冤而死。

  魏明哆哆嗦嗦地将奏折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念出来,奇怪的是,朝堂上既然万马齐喑,鸦雀无声,无人惊讶,无人质疑,无人反驳,更无人附和。

  宰相大人突然朗朗一笑,微微颔首,向陛下行礼之后说道:“老臣一心为国,从无二心,倒是那祯平王,谋反之意昭然若揭,为了掩盖罪行竟然污蔑老臣,其心可诛,请陛下务必明察。”

  “臣作证,宰相大人忠君爱国,祯平王意图谋反,请陛下明察。”太常寺最先表态,随后,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众侍郎及堂下群臣纷纷下跪附议,有些本没有表态的官员为求稳妥,也同样跪了下来,一时间朝野无声,宰相周仰正昂首挺胸,眼神深邃阴狠,与陛下成对立之势。

  至此,陛下才非常清楚地知道,朝中党羽众多的并非他的弟弟祯平王,而是这个位高权重,受人爱戴的宰相大人。

  近侍太监两腿哆嗦,陛下依旧面不改色,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如此,一切以宰相之意定夺,祯平王有无谋反,还请宰相大人费心查明。”

  “回陛下,臣定当尽心竭力,还大周一个朗朗乾坤。”周仰正抱拳俯身,如此说道。

  回到后宫,陛下发现正阳殿的守卫正在换防,禁卫军调度之后,除上朝议政的宣政殿外、正阳殿、梓宸宫等后宫重要宫殿全部增加了一倍以上的守卫,从上到下,竟没有一个是陛下熟悉的人。

  而直到昨日,陛下还接见了听禁卫军首领杨潇,听他有关宫城防护的奏报。

  皇后娘娘周如薰的身子已经十分沉重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刚刚禁军换防,惊扰到了她,陛下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梓宸宫,太医正在把脉,见到陛下之后,连忙跪下行礼,并汇报说:“皇后娘娘只是受了点惊吓,所幸凤体无恙,陛下请放心,微臣开个方子,服药之后便好。”

  绿檀携众人离开,如薰终于忍不住扑倒在陛下怀里哭了起来,委屈、羞愧、不安、难过、担忧,所有消极的情绪纷纷奔涌而出,交织叠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儿,别哭,有朕在,什么都不要怕。”

  这是陛下第一次这么亲昵地称呼她,她除了是宰相的女儿,还能有什么错呢?

  千里之外的鹭州王府,祯平王很快便知道了京中所发生的的一切,执掌禁卫军,控制宫城,对一个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臣来说,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薰姐姐,陛下,还有太后娘娘,他们不会有事吧?”昀初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要冲出王府,事已至此,王爷已经不想再欺瞒她了。

  “昀儿你不要冲动,你难道要回到京城杀了周仰正吗?”王爷一把抱住了她。

  “是啊,二嫂,皇兄和二哥已经有了对策,你不要担心,事到如今,咱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乱,要镇定。”庆元也跟着安抚道。

  昀初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才明白,王爷应该早就料到周仰正会控制宫城,所以才设法让庆元提前出嫁,毕竟,能救一个是一个,庆元安全了,岭南二十万驻军才能没有过多顾虑,勤王保驾,挥师北上,才不会投鼠忌器。

  “所以慕容老太君也没有卧病在床,行将就木是吗?”昀初不禁问道。

  庆元与王爷相视一笑,重重点头,她笑着说道:“老太君特别康健,虽是耄耋之年,但听琪哥说她健步如飞,食量尚好,可见是能够长命百岁的。”

  “那,那咱们就这样任凭周仰正无法无天,万一他要是狗急跳墙,那后宫岂不是危险?”昀初自然还是不能放心,周仰正是个心狠手辣的,后宫里的众人,岂不是任他鱼肉。

  “怎么会?周仰正目前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弑君谋逆,他现在的目标是本王,控制宫城是为了牵制本王,只要本王活着,他定不敢轻举妄动。”王爷抱着昀初轻声安慰,既是劝她,也是替自己纾解,毕竟千里之外的深宫之中,都是他最亲的人。

  “所以二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庆元站在一旁,皱着眉头问道,她是北堂家的女儿,她的两个哥哥,谁都不能有事。

  景和二年,正月二十一这日,洛京都城一夜之间被撒满了绵纸通告,铺天盖地,无处不及,每张通告上都印有一句相同的话:

  “宰相周公,勾结外邦,挟持天子,意图谋反。”

  尽管禁卫军以最快的速度出动,仍然未能避免百姓舆论呈鼎沸之势,他们查到昨夜有一群轻功极好的黑衣人遍洒通告,巧妙地避开禁卫军巡查,这些绵纸飘落在雪地上不甚明显,难以被发现,直到次日天亮才陆续显露出来,且绵纸不易碎,即使被融雪浸湿也只是褶皱而无破损,禁卫军发现之后,迅速肃清,警告百姓不准以讹传讹,可趁他们不备,城里突然冲出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马儿受惊奔驰,破旧的板车上因路面的障碍物而极速颠簸,一摞摞绵纸通告被震落,随风飘散,到处都是。

  此事自然传到朝堂之上,陛下听完朝臣的申诉和宰相的辩解,依旧是那句话:“此事全凭宰相之意处理。”

  “这个小狐狸崽子,真是越来越狡猾了,”退朝之后,周仰正回到府里便肆意骂道,“他说一切全凭本相处理,不是坐实了本相挟持天子了吗?”

  “那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祯平王已经察觉咱们控制了宫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早出手便能占得先机。”师爷沉重地说道,而宰相大人岂会不知,既然祯平王自己站了出来,那就怪不得他出手狠毒了。

  “派陈天旺带着他的庆安军亲赴鹭州将祯平王缉拿回京,若他不从,陈天旺便可将他就地正法。”这一步,周仰正筹划了许久,庆安军的驻地离鹭州只有三百里,虽说只有三万人,可因上次的弥夏之乱,鹭州的青阳军被调至西北一万人,眼下只有两万人,祯平王自然不会屈从,故而两军交战,在所难免。

  “他只有两万人,拿什么与本相斗!”

  浩浩荡荡的庆安军以正常的行军速度,不疾不徐地往鹭州进发,因路程短,两日就到了,陈天旺吩咐大军在灵修山北麓扎营,等安置齐全,已经是次日的清晨了。

  王爷两日前收到探报,特地去了一趟青阳军营,韩将军倒也直爽,他毫无避讳地说:“谁不知陈天旺这个莽夫是宰相大人的人,当年在教场上已经输予我,如今竟然还敢来寻死。”

  王爷展开鹭州舆图,与韩将军细细分析道:“灵修山绵延百里,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陈天旺不可能取道灵修山,越过青阳军直逼鹭州城,而我军却可借此成防御之势,目前形势于我们有利,城防已经加固,可保万无一失,况且只要本王出现在战场,陈天旺断不敢攻城,鹭州城自然无虞。”

  韩邵鹏自知如此,且他一直不屑于党争,如今朝堂,宰相周公可占半壁,无论是从军,还是从政,泰山之顶不是皇权而是国相,如今竟然为一己私利通敌叛国,谋害皇子,实在罪不容诛。

  他自然不愿王爷首战不利,于是便试探地道:“王爷,可否趁其不备,先行出击,灵修山的军防和暗哨都是臣亲自安排,且上个月才做过演练,臣有把握将陈天旺一举歼灭。”

  王爷听完直说不可:“周仰正在朝堂上一呼百应,本王就只得寄希望于民心,如今两方各执一词,百姓厌战盼和,只有观望,谁先动,谁就就输了民心,所以,本王只需防御即可,而周仰正则必输无疑。”

  韩邵鹏听完觉得有理,他补充道:“百姓自然不希望打仗,谁要是先挑起战争,谁就是罪人,更何况王爷之前铺垫了那么久,周仰正已经是过街老鼠了,老百姓心里都有数。”

  “无论谁输谁赢,只要打仗,苦的都是百姓。”每思及此,王爷便心中不忍。

  元宵节的花灯还没有撤去,王府上下却没有了往日的欢愉,王爷五日前就去了军营,朱青随行,临走前吩咐府中一切照旧,留谢錾留在府内守卫。

  黎叔和钰萝姑姑像往常那般打理上下,昀初再一次提剑巡视府内各处,走到北院柴房处,想起那个逃跑的奸细,就恨得牙痒痒。

  恰巧遇到正在攀折梅花的公主,昀初便向她抱怨,先前抓了一个奸细,关在柴房,只是还没审问出什么就不小心被他溜走了,如今周仰正大军来犯,如果能从这个奸细嘴里问出来什么岂不是更好。

  庆元听完,笑着把梅花递给清越,她挽着昀初的手,引她走到连廊里坐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嫂嫂,那奸细是我放走的。”

  “什么?你!”昀初一听马上弹了起来,似臀下着火一般迅速。

  “你为什么要把他放了?你知不知道他是奸细啊?”昀初质问道。

  阿元却平静依旧,她搓了搓冻僵的双手,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知道啊,可他是皇兄安排的,二哥也知道。”

  “什么意思嘛?既然王爷也知道,那为何还留他这么久,要不是我抓住了,他是不是还要潜伏在府里?”昀初一堆的问题,竹筒倒豆子一般急急说了出来。

  阿元恢复了温暖,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他是个奸细不假,可他表面上是监视王府,给京中传递消息,实则是为了迷惑周仰正,造成皇兄和二哥失和的假象,这老贼狐狸一样狡猾,奸细传递回京的消息他全都一一核实,所以他才派人屡屡偷袭王府,为的就是嫁祸皇兄,让哥哥们反目成仇,二哥只好将计就计,一味地在你面前说皇兄的不是,周仰正这才放心地搜集二哥‘不忠’的罪证,露出他千年老狐狸的尾巴。”

  昀初听得云里雾里,一时间难以消化,但她唯一能够吸收的信息就是:

  “那陛下是个好人喽?”

  “那是自然,本公主的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更好!”庆元自豪地扬起了头。

  这样真好,昀初极为舒畅地抚掌而笑,只要陛下是好人,那王爷就不会痛苦,但问题又来了:

  “王爷为什么要骗我?”昀初不服气,如果说这整件事情都是一个提前布好的局,那么也只有她是个局外人。

  “哎呀我的好嫂嫂,二哥这也是迫不得已,演戏很辛苦的,只有你信了他们兄弟二人不和,其他人才会相信,毕竟你不是偷偷给皇嫂写过密信,拜托她多劝诫陛下不可兄弟阋墙吗?”庆元古灵精怪地笑道,而祯平王妃已经目瞪口呆,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写给如薰姐姐的信都是家常问候,里头的密语只有她们两人能够看懂,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从第二列开始,由右至左,每一列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摘出来,再反向排列,就是一句简单的话,你上一次写的是,‘你爹不是东西’,对吧?”公主诡笑着,既俏皮又过分。

  昀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有一种赤身裸体的羞耻感,原来,她自以为聪明不可一世,却没想到早就被人看穿,还配合着演戏,成为推动这局棋走向的关键棋子。

  所以,如薰姐姐跟她一样,她们姐妹俩无端成了北堂兄弟俩的工具。

  “皇嫂比你更辛苦一些,她还得传假消息给周仰正,好应付她爹那个老狐狸。”

  庆元一盆冷水又泼了下来,昀初直接打了个寒战,她杏眼圆瞪,怒不可遏地注视着庆元,很久才张嘴骂道:“你们北堂家的才是狐狸,一群前年老狐狸!”

  她气急败坏地冲到王爷书房想要画个王八,却没料王爷已经很久没在那里办公,砚台里头一滴墨也没有。

  “哈哈哈,好玩,本公主的这两个嫂嫂都好玩,可算是找到两个有意思的人,这辈子人家都不会无聊了!”庆元在靠椅上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昀初回头瞪了她一眼。

  可笑过之后,便是彻骨的寒意,公主望向天空,一群寒鸦飞过,更显肃杀之感,虽然已经提前布局,可打仗哪有万全之策,更何况,棋局里,战场上,是她最亲的人。

  “清越,你说皇兄和二哥会赢吗?”庆元的眼角溢出了泪水。

  清越笑着叹了口气,安慰道:“公主,你以前不是最佩服两个哥哥吗?他们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输的。”

  战争一触即发,这一日,鹭州城门紧闭,全城戒严,商铺关门歇业,集市全部叫停,没有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如同预演过一般,默契而团结。

  城门之上,秦知府着戎装站立,远处,两军酣战,兵戈交会,战鼓雷鸣,厮杀之声不绝于耳,秦怀民不忍再听,心中的恨意愈来愈浓,据前线来报,陈天旺十分霸道,只说奉旨缉拿反贼,却不宣旨,不招降,直接大军压境,丝毫没有犹豫和迟疑,仿佛倚强凌弱,势在必得。

  与异域胡人交战才出动了三万人,可一国内战刚一开始就是五万人,当朝宰辅真是好大的手笔。

  随着厮杀声愈演愈烈,城墙上的风也逐渐凛冽,鹭州是江南之地,本该莺歌燕舞,柳绿桃红,如今却陷入一片血污之中,从清晨到日暮,战鼓三响,吹角连营,秦怀民一直屹立着,注视着远方,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军探骑马来报:“青阳军胜!”

  “什么?是青阳军打赢了吗?”秦怀民仿佛没有听清,急忙向身边的士兵询问。

  “回大人,是青阳军胜了,王爷和韩将军打赢了!”那士兵几乎要跳起来。

  “太好了!”秦知府趴在墙头向下吩咐,“鸣锣放炮,全城报喜!”

  王府的小厮一直守在门外,看到鸣锣的士兵飞驰而过,连忙连滚带爬地跑进去,扯着嗓子大喊道:“王爷赢了!王爷赢了!”

  继而府里燃起了鞭炮,庆元跑出来,一把抱住昀初,哭着说:“本公主就是知道,二哥是最厉害的。”

  “嗯嗯嗯!”昀初重重点头,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恨不得要抱起庆元转上几圈。

  谢錾这才从屋顶上俯身跃下,直直落在昀初的面前,然后冷冷地说:“臣去接王爷回府。”

  夜半时分,王爷的马车出现在府外,朱青下马之后,打帘扶王爷下车,还未站稳,昀初就已经冲过来紧紧抱住他,才几日未见,仿佛过了一个春秋。

  王爷穿着铠甲,比往日更显英气,铁甲寒凉,昀初的热泪瞬间冷却,她只是哭,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了,本王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他轻轻拍了拍昀初的头,怀里的她温暖、柔软,即使隔着铁甲,也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阿元也要抱!”公主看了半天,终于也忍不住哭着跑过来,只是被昀初抢了先机,她只能死死圈住王爷的胳膊。

  众人都笑了。

  回到合欢堂,昀初关上门之后就去替王爷卸下铠甲,终于卸完之后,又去解王爷的衣裳,脱了外衫,又去解中衣,直到王爷赤裸着上身,她反复翻看,检查,确保王爷没有受伤。

  “昀儿别怕,本王没有上战场,只在帐中指挥观战,很安全,丝毫没有受伤。”王爷解了她的疑惑与焦虑,昀初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瘪瘪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昀儿知道,昀儿只是害怕,害怕王爷像爹爹一样,满身是血被抬回来,昀儿见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害怕,害怕爹爹疼,害怕他醒不过来,害怕会失去他……”

  王爷苦笑着抱住她,任凭她涕泪直流,哽咽着,抽泣着,无助的像个孩子。

  “本王没事,会一直陪在昀儿身边。”

  “王爷,还会打仗吗?”昀初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颊,满怀期待地看向王爷,即使她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王爷替她擦了擦眼泪,万分心疼,却又不得不如实回答:“庆安军只是先锋,是周仰正对本王的试探,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呢,都知道周仰正已经下定决心要置王爷于死地,所以鹭州的青阳军从上次万仙湖刺杀事件之后便极力拥护王爷,如果不是因为调兵去西北支援,青阳军这一战也不会打得如此惊心动魄。

  “回将军,各营已经清点完毕,我方将士,战死三千人,重伤五千一百人,轻伤未计。”听到汇报,韩邵鹏心力交瘁,几乎站不稳,他一直引以为傲、身先士卒,可以以一敌百的青阳军没有出现在西域草原痛打胡掳,而是与自己人互相拼杀,庆安军残余部队连夜逃窜,王爷有令,不予追击,对于已经俘获的,生者收编,伤着救治,死者安葬,依据兵牌确认亡者身份,统一誊抄成册,不分敌我。

  鹭州的百姓自发地为阵亡的将士燃灯祝祷,贯穿城区的清水河上,到处都漂流着水灯,远远望去,如同银河一般。

  因死伤惨重,鹭州之战便成为大周开国六十年来最为惨烈的内战之一,从地方到京都,从乡野到朝堂,无人不唏嘘感慨,先帝苦心经营的太平盛世因此被迫告一段落,有的上了年纪的百姓,居然嘱咐家里的壮年将所有的农具都归拢起来,打磨修整,怕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而这,才仅仅是开始。

  朝堂之上,陛下已经称病数日,久不临朝,朝臣们便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得有人出来操持大局。

  宰相大人当仁不让,因大半以上的官员纷纷以辞官相迫,西北胡族虎视眈眈,西南烟瘴之地的苗蛮亦闻风而动,大周实在不可再兴战乱,若太过内耗,万里边疆则无震慑之威。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连贩夫走卒都懂的道理,朝臣即使再沉溺党争,也自然十分清楚,进而反战便成了主流之声,陛下则每日派内侍太监前来传口谕,说一切军国大事全凭宰相定夺。

  “宰相大人,不能再打了,去年各地灾情频发,纷纷减产,朝廷税收几乎少了三成,仅江南一郡十六州,就少了一半,如若再战,朝廷实在难以为继啊!”

  户部老尚书颤颤巍巍说出这些话,他的确不是危言耸听,去年盛夏因连绵降雨,鹭州一地的单季稻大面积受淹,几乎绝收,只靠国库存粮补给百姓,朝廷的补助粮九月份发放过一次,本来下月初应再补发第二次,确保普通百姓可以平稳度过灾年直至恢复生产,但因为此战,户部提交的赈灾计划被驳回了,这自然也是宰辅大人的意思。

  “借助西北弥夏之乱将鹭州附近州县的驻军一一抽调,安排听命于本相的军队对鹭州形成合围之势,若想突围,就是痴人说梦,除非外部有援军,否则鹭州迟早因各方围困而撑不下去,届时只要他们交出祯平王,那这天下,便就是本相的了。”

  刁钻狡猾的老狐狸当然知道一味打仗并非长久之计,容易伤国本,失民心,他派庆安军正面出击无非是给祯平王一点震慑,至于是输是赢,他根本就不会在乎。

  而陈天旺不过是为了报教场被辱之仇罢了,这个莽夫,没有一点度量,青阳军的守将韩邵鹏在历年的军事考核中都远胜于他,去年更是放言陈天旺若到了战场上必是不堪一击的,这才引得他怀恨在心,只可惜,已经费尽心思帮他处理了一万人,如此优势他还是惨败,实在是废物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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