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想到了什么声嘶力竭道：“豆腐坊那姓余的小辈看到了！余庶！是余庶！”
“传豆腐坊余庶！”林县令在“笑面虎”满是深意的眼神压迫中强忍着内心的慌张，声音极大道：“此事本官定会查出一个公道！”
“多谢大人......”老妪反复感激。佝偻的身形不住的抖动，抽泣声及其微弱。
朝堂之上众人各怀心思——为首的县令脸上的肥肉不住地颤抖，额上隐隐有汗珠滑下；坐在旁边的“笑面虎”笑眯眯地睥睨着身边人，将丑态尽收眼底，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微微转动右腕上的舍利子......
一小吏脚步急切地带上一名青年男子，大声道：“报——豆腐坊余庶带到。”
“余庶，你可知传你前来所为何事？”证人一到，林县令就开口问道，面试铁青地盯着男人。
“林县令当真是好大的架子！”不待青年回答，“笑面虎”脸色倏地一变，阴沉着脸道：“这知道的以为你是在取人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审讯犯人呢！”
见林县令吃瘪地面露窘迫，赵知府微眯着眼，心中大快——近几年，谁人不知这林虎治理有方、风头大盛，更有人揣测圣上会在年末提拔他入京......呵，这光鲜下的龌龊就在今日爆发吧！
“余氏，不必惊慌，此次唤你前来为的是李家人的惨案。你且把你知道的据实道来，不得隐瞒！”赵知府收起了标志性的假笑，凌厉地目光扫向青年。
“当日正午......我娘让我回家那点白布，坊里的白布不够用了。”青年吓了一大跳，颤颤道：“我家与李家相邻，路过李家时听到了李叔李婶的呼救声。我连忙跑了过去，只见他们家门大开着，锁都碎了一地！很多黑衣打手围着李叔他们打、还有、还有几个人把大妞架着往外走！我连忙躲到了一边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后来，我听着没声音了才进去，就看到李奶奶挣扎着要爬起来。我见没坏人就上前扶了一把......之后才知道李叔还有李婶已经......没了”青年声音中满是害怕。
“你可听到，这是谁做的？”赵知府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
“那几人恐吓李奶奶的时候说了......宋府、宋老爷什么的，”余庶微微抬头见大官面露喜色，知道可以继续才道：“还说......是宋老爷要抬大妞做第十房小妾。”
青年的目光触及林县令，心里猛地一惊蚊声讷讷道：“小人只知道这么多了。”
“很好，”赵知府笑着道:“本官已经有决断了！”
“李氏一家为宋南峰迫害，如今人证物证齐全。宋南峰何在？”赵知府心情颇好地挥手问到。
“报，宋老......宋南峰拒绝传唤。”一小吏唯唯诺诺地回答。
“呵，既然不肯来，那便直接把认罪书送去吧，”赵知府一副颇好说话的样子，一旁的林县令听到这话却是面色入土。
赵知府继续道：“这是同官府作对啊——记得多带几个人，看着犯人画押后再押入地牢！听到了吗！”
“是！”数名小吏鱼贯而出。
“另外，杨县丞负责搜集宋南峰的罪行，”赵知府看向好似虚脱了的林县令笑眯眯道：“毕竟——这林县令可是要避嫌的！”
“对了，林县令恐怕还不知道吧，本官已于日前修书一封呈与陛下——告诉陛下本官寻得一名为顾仲锦的奇人。”
林虎脸色苍白，眼睛陡然睁大，气若抽丝道：“呵呵......赵知府的玩笑可不好笑。”
“这可不是玩笑啊，今日之事本官会向陛下如实禀告——林县令可要自求多福啊......呵呵......”绯红色的官服缓缓向门外踱步，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赵知府将手搭在眉毛处，好心情地想：今天天气真好。
看到逆光远离的身影，林虎再也忍不下去，颓废的倚着上好的檀木椅，嘴里嘟囔着：“完了......全完了......”
而此时屏风后的李修儒则在一众幕僚的抽气声中淡定地想——小六哥真给力！
刚从宋府回来，嘴皮子都快磨破的燕小六回想起方才的惊险，长叹一口气。
一个时辰前。
燕小六按照计划来到宋府后门守株待兔。在不办公的时候穿着官服可真让人不舒服——燕小六默默吐槽，但回想起杨县丞和狗蛋的交待，燕小六强打起精神对着门口的守卫就是一阵忽悠。
“兄弟们为宋老爷办事辛苦了啊，”燕小六殷切地看着两个守卫道：“县令嘱咐我前来请宋老爷喝茶——说是要为前些日子，赔罪。”
听线人说——这林县令和宋老爷的女儿关系不算好，林县令觉得这宋氏太过寡淡先前就时常去风月之地偷腥，近几日还动了抬小妾的心思。这事闹到宋老爷那，宋老爷那宠女的劲上来，这几日说什么也不愿搭理衙门的人了。
“这位大哥还请回吧，这事不能通报了。”机灵点的守卫没有按照上面的规定不搭理官府的人，惹得一旁的守卫只翻白眼。
“那请宋老爷赏花？商量大事？”燕小六一脸讪笑。
“什么大事？”仍然是那个机灵的守卫。
“维护县令家庭和睦的大事！”燕小六一脸严肃道：“这可是天大的事，我劝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嗐！你这人！”那不说话的守卫怒了，嚷嚷着要赶燕小六走。
“可别打我！我等会可是有帮手的，今天宋老爷我一定会请到的！”
燕小六嘿嘿一笑，继续恶心两人，直到——一个小吏的到来。
“这位大哥，麻烦通融一下，有要事禀告！”小吏气喘吁吁，瞥见燕小六心生诧异问道：“欸？你怎么跑得这么快，我跟你说，这功劳可是我的！”
“呵——是我的！”燕小六连忙装出急切的样子。
“是很急切的事吧？”守卫神色莫名，危险的看看面前小吏又看看小吏身后的燕小六道：“放心，我们已经问过老爷了，老爷说没时间！”
一旁的守卫有些迷糊，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附和。
小吏只得铩羽而归，和燕小六一同往回走。
燕小六回到衙门随便找了个理由和小吏分开，摸了摸心脏狂跳的胸口，咧着嘴笑了，心想——狗蛋那里一定会顺利的。
......
太阳不再炽热夺目，只徒留正午的余温静静地待在西面山坡上，温柔地注视着李家的小屋。
“多谢恩人相助，”老妪干瘪的两颊布满泪痕，语速极慢道：“留下来吃顿饭吧，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怕是死了也会留遗憾啊！”
原本要谢绝的几人只得应下老人的话。
“子修，”李修儒看着闷闷不乐的小男孩道：“还不晚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燕小六和慕容梓绮满头雾水，却见那小男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双眼里的灰暗触目惊心。
“晚了，爹、娘、大姐、二姐都......”小孩干哑的嗓音麻木的不带半点感情。
“唉......你还有奶奶，你二姐过两日就能回来，”青年想了想道：“你大姐的愿望也已经实现了。林虎不日就将变成阶下囚——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无神的眼眸随着青年的话语渐渐恢复了一些身采：“爹、娘......”
“而且，你是你们一家人最后的希望了。好好读书吧，将来考取功名，做一名好官——光耀门楣、惩奸除恶，让李虎那样的人再没有出头之日。”
“惩奸除恶！”男孩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
纵使光鲜下满是丑恶的蛆虫，也总有人手持利刃将腐朽化作尘埃——李修儒随众人走出小屋，夕阳将一切笼罩得彤红、屋内因不通风而滋生的腐臭气息传出，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仍有腐臭残余，终有一日，屋外的阳光会照进室内......那一刻，腐臭定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