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前一后

　　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都登上了小岛。

　　小岛上，有一座四角小亭子，亭子上挂着一个暗红色匾额，匾额上面写着“绿洲亭”三个金色大字。

　　两人分坐绿洲亭两边。

　　段绮纹一边用手梳理头发，一边轻声哼唱。

　　范熙有些局促不安，感觉很不好意思。他听到段绮纹唱到：

　　秋风微拂清波长，回首凝望，云波渡；兰舟轻扬，阵阵藕花香；云波渡，白鸥翔，烟雨朦胧，绿洲亭上。鸳鸯成双对，慢歌采莲回，忽见岸边人，独独此心醉。

　　段绮纹唱完歌，抬起头看了一眼范熙。

　　两人都是面色羞红。

　　“那个，这歌是你自己编的吗？”范熙慌张地问了一句，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不是，是我娘教我的。”段绮纹不动声色地转身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水汽朦胧的大湖。“她是在凌波城长大的，曾经带我来过这里。”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一阵微风吹来，范熙突然觉得有点冷。

　　突然，“你去过东海吗？”段绮纹冷不丁地问道。

　　“啊，没有。我都没听说过那种地方。”

　　段绮纹仰头看天，说：“传说，东海在洪荒的最东边，是四海中最大的一个，比咸池还要大无数倍。东海中有一棵神树，叫华棠，非常美丽，据说人吃了它的果子，能长命千年。华棠树上，每隔三千年，会出现一对凤凰，见到它们的人会得到祝福。还有人说，凤和凰是世间最痴情的神鸟，一旦结合，就一定会同生共死。那么神奇的树，那么奇怪鸟，我真想去看看！”

　　范熙强忍着激动，厚着脸皮说：“我，我可以陪你去！”

　　“你真傻！”段绮纹回头笑道，“那里连神通境的修士都未必进得去。”

　　范熙看到她眼中有泪光闪动，但不知道她为何伤感。

　　“神通境，是哪一境？”范熙挠挠头，问：“我现在就知道修行分为练气境、筑基境、结晶境和金丹境。修行境界还有哪些，你给我讲讲呗？”

　　“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很少到凌波城外去，对很多修行的事，都不了解。”

　　“哦。那我给你讲讲吧。咱们修仙者的修行，分为十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和巅峰四个阶段。这十个大境界分别是练气境、筑基境、结晶境、金丹境、具灵境、元婴境、神通境、悟道境、入虚境、飞升境。”

　　“那每个大境界又有什么特点嘞？”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要想弄清楚，就得去参加大宗门。”

　　“嗯。神通境，才是第七个大境界，修练过去，应该不是很难吧！”

　　看到范熙那副什么都不懂的傻样，段绮纹突然轻笑，道：“呵，你不想想自己突破练气初期用了多长时间，在这里瞎说什么呢？”

　　想起自己用了十年时间，才突破练气境初期，范熙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有志者事竟成，我肯定能修练到化神境，陪你去东海的。哎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宗门，你参加了没有？”

　　“没有。我还在考虑。”

　　“那，等你考虑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段绮纹看着着范熙，愣了一下，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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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范府后院，演武场。

　　演武场是个大广场。广场一角有座方形高台——演武台，通体白玉石砌成，表面布满阵纹，四周围上白玉栏杆，栏杆上挂着粗大的青黑铁链。

　　在演武场的一侧，范修真坐在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嘴角挂着一丝得意。几个小弟站在他身后。

　　演练场周围，还有一二百人，三五成群地站在各处，窃窃私语。

　　院中角落里，有俩不出名的旁支子弟。其中一个笑道：“那范熙真是不开眼，一个练气初也敢挑战范修真。谁不知道范修真在凌波城号称‘雏虎’，连练气后都打得过。这回，范熙那家伙肯定要丢大脸了！”

　　另一个道：“确实。虽然只是一期之差，可是练气中期的修士，元气要比练气初期的浓厚几十倍，甚至还可能会施展法术，打败只能依靠肉体力量的练气初，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蚱还简单。。”

　　院中另一角，有三四人，也在聊天。

　　其中一个道：“哎，你们听说了吗？据说范修真之所以要和范熙比试，是为了争抢段府的那个大小姐！”

　　第二个说：“你这是从范修真的跟班那里听来的吧？怪不得这两个家伙平日里互不来往，今日却突然要比试比试。不过，依我看呐，即使范熙那家伙赢了，也没指望追到段家小姐！”

　　第三个问：“怎么说？”

　　第二个解释道：“你们想啊，那范熙只是个私生子，要背景没背景，要能力没能力，人还长得不咋地。他怎么斗得过范修真嘛。人范修真起码是广陵城大公子，以后能做家主的。”

　　第四人继续说：“确实。我早听说其实范谨天正在暗中筹划，准备竞争府主之位呢。范修真本没必要和范熙比试，毕竟硬实力摆在那儿了。他之所以答应比试，我估摸着，是故意想让范谨言难堪！”

　　其他三人都笑道：“有理。”

　　约莫中午时分，范熙还未出现。

　　范修真的跟班一讥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来？我看他准是怕了！”

　　跟班二也笑：“他那家伙，贪财好利，又死要面子，肯定怕输！哪有胆子应战？”

　　范修真则摆摆手，眯眼笑道：“你们别看他整日里游手好闲，说不定修为比你们还高出一截子呢。”

　　跟班三不屑道：“呵，老大，你可别抬举他了！他要真比我们强，干嘛天天玩失踪，不敢执行城主府派发的任务？”

　　范修真嘴角一勾，不作解释，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终于，在范修真也要起身离开之时，一股凶煞气息突然从演武场的大门口漫进来。演武场中的所有人立刻面露惊容，浑身炸毛，不知所措，纷纷往大门口看去。

　　要进来了？到底是谁，居然敢如此放肆，在范府随意展露杀气？

　　难道是范熙？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杀气，可不是谁都能释放出来的。

　　杀气是什么？那是纯粹的杀意转化元气凝结出的无上真气，是生灵不运功法也能产生的最威猛的先天真气之一，若非经历过生死搏杀，是不可能产生的。

　　“是谁，居然有如此气势？难道有筑基境前辈来了？”有人情不自禁地发问。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煞气突然收敛，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懒散的声音道：“哟，诸位来的早啊！”

　　范熙穿着短袖，肩膀上搭着长衫，腰配一柄黑色长剑，脸上、胳膊上还有些新伤痕。

　　范修真目光灼灼，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笑道：“好小子，居然突破了练气初期。既然来了，那就开始比试吧。你想怎么比？”

　　范熙笑嘻嘻道：“就按惯例吧。谁先中剑，就算输。”

　　“好。”

　　语毕，范熙将腰间长剑甩到剑架上。二人各选一柄无锋铁剑，依次登台。

　　旁边，有几人看见范熙的黑色长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有一人拿起黑色长剑，拔出利剑，暗暗运转功法，果然看到剑体上有三道波纹状线条闪着幽幽蓝光。

　　凌波暗刃，水影无痕。

　　水影部队，是凌波城的情报部队，其成员成分很杂，既有不谙修行的凡夫武士，也有修为高深的大德高能。这些在阴影中行动的人，往往面临着生死绝境，因而也更有能力绝地反击，是最不可深测的一类人。

　　那几人中的一人，低声道：“进入水影部队，最少要待四年，才能申请退出。这小子居然十二岁就进入了水影！”

　　第二人也道：“没想到，这家伙隐藏得这么深。”

　　另一边，范修真的小弟大呼小叫起来：

　　“哼，居然让我们等了这么久，你好大的面子啊！”

　　“老大，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小子，劝你赶紧认输，免得到时候颜面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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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熙提着剑，看了眼台下的众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在乎此次比试。

　　范修真咪西着眼，察觉出范熙的气息深沉浑厚，心中不敢大意，心想：“好小子，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不过，我也不差。”

　　赤阳高照，热风浮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氛。台下众人，个个屏气凝神，盯着台上两人，生怕二人瞬间出手，而自己没看清。

　　所谓比试，必分高下，往往一招定胜负。

　　范熙浑身气息沉静如水，唯有丝丝波澜浮动。他提着剑，仔细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并不打算先出手。

　　反观范修真，浑身气势节节暴涨，一股骇人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似有猛虎将要噬人一般可怖。

　　有人惊呼：“这气势，居然是《啸风狂虎剑》！这可是范府最威猛的剑法啊，连家族长老都未必能修练得好。没想到范修真居然这么强！”

　　范修真一小弟大笑：“哈哈，臭小子，你听到了没。不赶快认输，你就死定了。”

　　范熙微微一笑，不作理会。

　　范修真侧身提剑，膝盖微曲，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人影飘残，长剑震鸣。

　　飞影剑！

　　眨眼之间，范修真已经冲到范熙身前。

　　范熙心中大惊，面露骇色。他早听闻范修真修练了一部凡品上等剑法《啸风狂虎剑》——此剑法重威猛，气势骇人，但是出手没那么快，却没想到他居然还在暗中修练了另一部剑法。

　　看此剑威势，长剑破空，风鸣如刀割绢帛，人影闪动，快如飞蝇，就知范修真所练剑法品级不凡。

　　范熙收敛心神，迅速稳定心境，一步踏前，双手提剑上挥，剑啸似龙吟。

　　飞龙破腹！

　　此剑招，最适合攻防突进招式。挥剑可横可竖，既可架招，亦可破招。

　　范修真即将刺中范熙，却没想到对方突然迎击而上，立刻意识到自己轻视了他，突进得过于唐突了。不过，他好歹磨练了将近十年的剑法，经验老道，立刻抖手，双手持剑，化刺为劈。

　　狂虎飞扑。

　　范修真疯狂运行功法，全身气力都用在了一击之上。长剑不是下劈，而是下砸，势大力沉，真如猛虎伸爪猛扑一般。

　　当！

　　一声巨响，两剑交击。火花闪动，剑刃崩裂，狂风拂面。

　　范熙目光灼灼，脸色赤红，横剑身前，双膝下弯。

　　范修真皱眉咬牙，身体前扑，使长剑死命地压制范熙。

　　场下一众人等顿时惊呼。

　　有见识者大呼：“乖乖！这么快的速度，是筑基境强者才能达到的啊！”

　　又有人叫：“范熙那招，剑啸如龙吟，必是《斩龙剑法》无疑。这两人，居然都是深藏不露！”

　　还有人喊：“这两人，那里是比试，分明是拼命啊！”

　　范修真一小弟不屑道：“少见多怪。我们老大的真正本事还没使出来呢！”

　　“臭小子，让你不自量力。我就不信你比得过我！”范修真心想，突然闻到范熙身上传来一股香气，立刻暗道一声：“不妙。”

　　范熙苦苦支撑，心中暗道：“看来，还是小看了你。不过，中了我的舒筋软骨散，看你怎么办！”

　　瞬息之间，二人的心思转了无数转。

　　突然，范熙猛一蹬脚，朝范修真腹部踹去。

　　范修真闻到范熙身上的香味，还未有所思考，忽然感受到范熙的动作，于是本能地踢出脚去。

　　二人同时挨了对方一脚，倒飞出去。

　　范熙脚步连点，勉强止住退势，捂着腹部，面色难看，气喘吁吁。

　　范修真稳稳落地，双手横剑身前，微微弯腰，面色冷峻，狠狠地盯着前方。

　　虽然气势骇人，却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他想运功，却发现元气如泥水般沉重，想要挥剑，却发觉浑身疲软。他知道范熙使诈，想要骂他，但又开不了那个口，毕竟事前也没有说明不准使诈。

　　比试，胜负各凭本事。

　　“这个臭小子，真是可恶，尽会使些下三滥的招数。”范修真心想。

　　范修真的一个小弟得意笑道：“哼，臭小子，知道我们老大的厉害了吧！劝你快快认输。”

　　范熙直起身来，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挽着剑花，朝范修真走去。

　　二人之间只余一剑距离。

　　几乎在同一时刻，二人依次出剑。长剑交击，叮当之声不绝。人影散乱，剑光飞舞。

　　他们二人剑法精熟，你来我往，打得好不快活。一个出剑如龙，迅猛霸道，一个剑法诡异，招式多变。一场龙争虎斗，甚是精彩。

　　台下之人，无不惊叹叫绝。有人赞道：“虽说我平日里看这二人，总是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修为确实是高！同辈之中，少有能出其右者。”

　　范修真一小弟叫道：“呵！只是我们老大让着那臭小子。我们老大还没使出真正的实力。等着瞧吧，那个臭小子必败无疑！”

　　就在此时，范熙突然开口说道：“怎么，你不是号称‘凌波雏虎’吗，就这点实力？”

　　范修真感到头晕眼花，手脚重似千斤，连范熙使出的最简单的招式都难以抵挡，听到范熙的讥讽，心中不由得大怒起来，吼道：“哼。你若堂堂正正与我比试，又岂会是我的对手？”

　　范熙随意出剑，根本不在乎剑招。“你自己准备不充分，怎么能够怪我呢？你好歹也在范府混了这么多年，不要这么天真嘛！”

　　范修真听了此话，愈加恼怒起来。他心里明白，只要范熙再稍微认真一些，立刻就能击败自己，之所以迟迟不肯下手，定是为了羞辱自己，扬他的名声。

　　“该死。这是你逼我的！”范修真心中恶狠狠地想，怒道：“你个不要脸的混子！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实力！”

　　话还未说完，周围气氛突然转变。

　　一股狂暴的气息从范修真身上满溢出来，瞬间铺满小半个演武场。

　　范熙察觉不对劲，立刻往后跳开。

　　范修真挺立于演武台之上，眼中神光闪动，衣衫猎猎作响，猛一挥剑，一道剑气刷的一声砍到演武台上，留下一道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