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绮罗姐说过了吗？”如意看赵君顾兴致勃勃的样子反而换了个话题，心里盘算着小九九，要不要就这么把沈易乔给卖了，虽然，迟早都是要卖的。
“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吊人胃口了，昨晚上我就和绮罗说过了，一会一起去望月居吧，二叔安排她住在那边。”赵君顾看她一双桃花里闪着慧黠的光芒，也就不再多问，等着她一会见了孙绮罗之后的下文。
“嗖嗖”地写了两页纸，赵君顾将笔搁在砚台上，“走吧，我们现在去望月居。”
望月居在赵府的西边，侧面有个很大的池子，暮春早夏，池子中已经冒出来一些小小的嫩荷，一个多月之后，便能成为延绵妖娆的顷顷碧波。挨着池子的假山石上有着湿润的青苔，偶尔想起一两声蛙叫。
赵君顾领着如意到了望月居门口，正要开口告诉她绮罗就在里面，如意姑娘的注意力却被池边的蛙声所吸引，兴奋地拉着赵君顾的袖子，“君哥哥，你家院子里居然有青蛙哎。”
绮罗原本在屋内看着书，听到了如意的声音，就把书放在了一边，过去开了门说道：“不如你就搬来这望月居住，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晨间飞鸟鸣啾啾，夜来蛙声梦里觉。”
“绮罗姐早。”如意见了绮罗却有点尴尬，因为昨天自己实在是有些失态，而且以前内心里对她的心结也很重，赵君顾的坦白虽然是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心理上还有点不适应同孙绮罗这样坦诚相待。
“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就会拉着旁边的人一起分享。”绮罗倒是没在意如意有些尴尬的神情，她和如意各有各的心结。倒是她拉着赵君顾说有青蛙的那股兴奋劲，让绮罗回想起了从前四个人在剑阁游玩的岁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如意总是最先一个招呼他们几个人一起分享。绮罗想这就是如意总是很快乐的原因，给予的人，总是要比索取的人快乐，她一心都在给赵君顾爱，而自己总是在向沈易乔索取爱。
“进屋吧，外面人多。”赵君顾见绮罗和如意两人见面，一副亲切不得了的好姐妹模样，不忘提醒她们还有正事。
偏头一看，院中果然有几个下人正在往这边看，如意眯起眼睛，嘴角上扬。赵君顾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不知她又有什么鬼主意，只见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孙绮罗的面前，抓着孙绮罗的前襟。
“好你个狐狸精，居然都住到尚书府里来了，登堂入室也就算了，居然还怀了孩子，什么时候搬出去？”如意一边用让那几个下人能听清楚的声音嚷嚷，一边对着孙绮罗挤眉弄眼。
孙绮罗视线一瞟，看见了不远处的几个下人，明白过来了如意的意思，连忙做出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奴家也不想……可是，可是奴家有了公子的骨肉，总不能让孩子没了爹爹，这才……这才……”孙绮罗一边说一边掏出手绢装模作样地擦着泪。
“你要多少银子？多少我都给得起，孩子赶紧打掉，从哪来回哪去。”如意借着角度上的掩盖，又给孙绮罗努努嘴，告诉她进屋子。
“奴家不要钱……奴家只想和公子在一起……”绮罗也一边说一边跟着如意的力道往屋子里走，这场景在远处的几个下人看起来就是“悍妇钱如意，拖着羸弱的娇花绮罗姑娘，进了屋子，准备好一顿收拾”。
赵君顾却被她们两个的逢场作戏弄得三魂出窍，五佛升天，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如意这么一闹，自己就平白担了个“爹”的名头，这望月居也成了金屋藏娇之所，果然演戏这种特质，还让女子来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情。”赵君顾见差不多了，就佯作不经意看到远处的几个人，对他们森然地说道，几个人对着赵君顾连连说是，慌忙地走开了。
揉了揉眉心，赵君顾想，事后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如意，名声不是用来这么折腾的，何况这长安的老百姓尤其爱好八卦。很多年以后，长安的茶馆中还有说书人说起当年的这段趣事，当然这故事里的主角，已经翩然离开了长安。
“绮罗姐你配合的真好。”进了屋子如意低声说道，赵君顾则在后面帮她们掩上了门。
“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你们……”绮罗明白如意是想要借着府里下人的嘴，把这些事情传出去，她自己的名声倒是不在乎了，只是如意和赵君顾这样把自己的声名也搭了进来，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没差啦，这长安的趣闻轶事太多，老百姓们的记性也不会记太久的。”如意好像是忘记了这出戏的男主角是新科的状元郎君，所以这段轶事实实在在被长安的老百姓记挂了好多个月，直到后来西夜国国君殷卓弘迎娶大晋朝的安宁公主之时，才换了话题主角。
“为了加强效果，我一会回沈家顺带着找乔哥哥哭诉一番，效果会不会更好？”如意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些，竟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只要沈易乔心里有绮罗姐，他就不会任由着绮罗姐给赵君顾做小妾。
在一旁坐下的赵君顾不忘给如意泼了一盆冷水，“沈易乔这几天都不见动静，你怎么就确定今天这场戏对他有效果？何况昨天二殿下也在场，你觉得容安会不会有所察觉？”
如意一时倒是忘了昨天是和容安一道去的醉客楼，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昨天自己好像把容安甩在了醉客楼，自己是不是太胆大了一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担心起自己的小命来，只想着容安不会这么小心眼的……
“他有没有动静都就这样吧，昨天晚上和你把从前的旧事说了说，突然觉得自己和青瑶挺像的，我不希望自己最后变成青瑶那个样子，如若还是不行，那就真的是有缘无分，无可强求了。”孙绮罗看着桌下盆中的灰烬，沈易乔写给她的那封信，已经烧掉了，或许是时候和前尘过往告别了，此后的人生应该是她孙绮罗一个人的了。
“青瑶是谁？”如意略微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好像又没什么深接触，所以停留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把昨晚绮罗所告诉他的真相悉数告诉了她，赵君顾又将绮罗来长安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下。如意虽然在后来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了和林成海有点关系，但是当时是林成海和赵君顾一同将自己救出万花楼的，后来送自己回钱家的人也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而且当时心情的重心完全在赵君顾身上，根本没无暇他顾。
“问世间情为何物，教多少痴男怨女，前仆后继尽跳入，惹遍红尘无尽数。”听完整件事情的真相，如意难得诗兴大发起来，摇头晃脑地边拍着手边吟诵。
“你不怨么？”绮罗看如意似乎没有一点怨恨的心情，当时自己听完都忍不住给了青瑶一巴掌，如意虽然在这过程中不像自己受到身体上的伤害和恐惧，但她却是受累最深的一个人。
“说不上怨不怨的，最开始不知道真相，便无从怨起；现在知道了真相，已没有想要怨人的心情，反而是你和乔哥哥，因为这件事阴差阳错，折腾了多少好时光啊。”如意在心底怨过的人，至始至终，似乎只有赵君顾一个人，怨他不喜欢自己，可是这感情的事也实在怨不得他。人生自有忧如许，不怨诗书不怨君。
听着如意的话，赵君顾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果然，这才是他的如意，不会怨天尤人，永远都富有向上的力量和明艳的光辉。跟着，也思索起来自己是怎样喜欢上这个叫钱如意的小跟屁的。一见钟情可以惊艳一生，及笄之时踏三月的春风，罗裙摇曳，莲步翩跹而来的如意确实惊艳了自己，但细水流长才是他不愿意错过的原因，他的喜欢应该是和那些所有有她伴随的年岁一起成长起来的，像是时间越久越醇香的酒。
“对了，绮罗姐，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去的沈家？”如意想起去年冬天有很长一段时间沈易乔都在南都，并不在长安，刚刚好像是说了沈易乔将她打发掉了没有见她。
“冬月十四。”绮罗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这个日子，因为这是她来长安的第一天，她此生所做的第一件疯狂的事情，是像如意一样勇敢地向沈易乔表明心迹，结果被拒绝了；第二件便是跋涉千里只身来到长安，要告诉沈易乔，想和他在一起，结果被拒之门外了。
“那事情就不对劲了。”如意听完冬月十四这个日子就确认了心底的猜测，果然是在沈易乔没有在长安的期间，“乔哥哥从冬月初九开始就去了南都，腊月十二才回长安，这期间，他没有回过长安，所以乔哥哥根本不知道你来了长安！”
绮罗刚刚端起茶杯的手一抖，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上，“砰”地一声，碎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