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兴雪面试逝去生命
下了高速路又行径了大约十多分钟，跨过一座大桥便到了兴安县地头，而彼上电子就位于河南边兴安县的工业开发区内。车子开进工业园区，一路向西前行。听方恒说，这个工业园区到今年据说已有十年的历史，杜兴雪望着车窗外各式形状、大小不一的工厂，到处是冷冷清清的状态，沿途有些从形状看起来像是景观的地带，春草繁花尚未开起时，只有上一年留下的枯黄和杂乱。沿途没有看到人，却见到了两只黄毛的土狗和几只野猫在路边或玩耍、或跑闹。这个工业园区看起来真是不怎么繁华，工厂并不多，怕是招商引资的情况不怎么样，杜兴雪心里默默地思忖着。
然而，让她心内震惊的是，彼上电子的环境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差的十万八千里……
方恒的车进了一个荒凉的厂区，偌大的厂区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两层楼的灰色厂房，四下里全是枯草漫天地生长着，这些虽到春季还尚未发芽的野草是去年入冬后枯黄的根茎，肆无忌惮地蔓延着，让杜兴雪看得心里有些发懵。
方恒下车似乎察觉出杜兴雪惊讶的神色，便含笑安慰似得跟她说：“看起来有点荒凉吧？其实这是临时租的一个厂房，我们真正的工厂还在西边，最近正在评估建筑方案，计划11月就能盖好的。到时候连公司宿舍也会一起盖的。走吧，咱们进去吧，施总已经在等了。”说完，便大步在前面带了路。
“哦。”杜兴雪极力隐藏着脸上的表情，不以为意地含笑应声，跟在他身后进了那幢灰色建筑。
杜兴雪跟在方恒身后，看他打开一个推拉式的外框门，进去之后是前台，但只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挂着一张宣传图，印着“兴安彼上电子有限公司”这几个字。当杜兴雪看到这几个字时，心里莫名其妙地安定不少，至少如此简陋的地方，确实是彼上电子没错，自己不是被骗的。
左边是楼梯……
方恒顺着杜兴雪的目光看着楼梯，笑着解释道：“从这里上二楼，就是员工宿舍区。”
“哦。”杜兴雪了然地笑了笑。心中不免不开心地暗忖：工作与生活……同在一处……
方恒刷卡穿过一个刷卡门，就进到真正的办公区，正面是长长的走廊将整个办公区划分开来，左边一个小会议室紧挨着门，再往前是一个大办公室，门虚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能听到里面有人似乎在说话。走廊的右边是空旷的大房间，黑着灯，里面角落里摆着两台杜兴雪从未见过的如小轿车般大小的生产机器。
方恒将杜兴雪引进一个小会议室让她坐等，交代了两句便出去忙他的工作去了。杜兴雪一个坐在办公室里，四下观察着这个让她第一眼见到就吃惊的地方。至少，此刻她觉得以后不会再来这里的。
片刻后，杜兴雪听到门外一阵说话、脚步声，杜兴雪从会议室的窗口看到方恒带着一个男人步伐矫健地走过来，她便提前站起来看着对方走进来。
“你好，我是施鸣，已经听Willie跟我讲过你了，他对你的评价非常好啊。”施鸣笑呵呵地说着向她伸出手。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休闲服，从材质看就知道价格不菲，179左右的个子，中等身材，短发直竖着，笑容看起来很和气也很有“职场”里的客气感。
啊？杜兴雪对他的话有些微的不解，Willie是谁？但初次面试，对方总经理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还是让她心里很开心的，于是就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含笑伸手与对方握手，道：“您过奖了。幸会，杜兴雪。”
“听说你还没决定加入到我们这里啊，主要是有些疑虑，今天来看过了，我觉得你会对彼上电子有个比较立体的认识。这样吧，我带你四处看看，这里暖气停了之后阴冷阴冷的，全靠外面的太阳取暖呢。”施鸣笑容真诚地看着杜兴雪，利落地说。
杜兴雪衣服穿的不多，原因在于在帝都和地铁里大部分的地方是刚好的，只是在这没有阳光照耀的阴冷会议室里一直坐着，才会冷到发抖。BJ的春天暖气停的早，屋子里返潮阴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施鸣开车先是带着杜兴雪参观了新工厂坐落的位置，那里虽然现在看来依然只是一块儿庄稼地，但可以从他描述的神情中看得出在这块儿土地里希翼的未来。春风实在太大，卷起了黄土漫天地飞着，他们就坐在车里直接往回返，返途中施鸣把车直接开到了一个非常高档别墅小区的咖啡馆前停下了。
施鸣在车里指着那个咖啡馆，略带无奈地笑道：“这是我目前为止在这个县里找到的唯一一家咖啡馆。”他说着率先下车在前面带路。
杜兴雪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唯一的咖啡馆？她实在不敢相信与帝都仅一河之隔的兴安县城居然没有一家像样的咖啡馆。但她什么都没发表，只是笑笑地跟着施鸣走了进去。
虽说是兴安县唯一一家咖啡馆，可从装潢布置上来看却是一点儿都不逊色的舒适惬意，可这种外表在点餐时就能看出它真实的经营状况，因为他们想喝的咖啡都没有，最终他们只能以两杯橙汁结束点餐。
施鸣作为彼上电子的总经理，从一开始便掌握着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当然，这在当时的杜兴雪看来对方的身份与行动足以表明对自己的重视，因此这场谈判从心里上杜兴雪就莫名其妙地有种亏欠感。
施鸣真挚的眼神看着杜兴雪，笑道：“上次Willie跟你见完后，回来一直说你是个人才，一定要拉你进公司才好，他对人才的要求很高，很少能夸人的。”
杜兴雪这时候才顿悟Willie原来是程庆国的英文名，她笑的谦虚，“程总过奖了。”这个时候她多说、少说都不合适，只要能给简单的回应就最恰当不过。
施鸣笑着继续说：“我跟Willie认识大概有十几年了，以前我们也合作过，他以前是台湾领上电子的总经理，后来因为金融危机积压了很多原材料，资金链断了，领上电子最后破产了。”
杜兴雪眼眸含笑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述，偶尔也附和地点头，但心中却有微微的不解，怎么开始讲的是他们的私事？彼上电子的情况却不讲呢？
施鸣似乎也知道杜兴雪眼底的疑惑，却继续娓娓讲述着他们的过去：“我来彼上电子之前呢，是美国戴普集团股份公司在大中华区的销售总监，你也知道，美国戴普集团是全球五百强之一，他们美国那套管理制度很科学，看得见的薪酬是约450万年薪，除去这些，还有逢年过节和我的绩效奖金也是特别丰厚，当然是多少我就不说了，总之，日子过的很轻松。每天下午两点去公司，收收邮件，发发邮件，一天基本就没事了，很多事情都特别顺手就能解决了，然后其余的时间就是找朋友们打打牌、然后找各种各样的新鲜玩儿法。”
杜兴雪听到对方说“450万年薪”时，心里那羡慕的泡泡仿佛发酵一般“噌噌噌”地就冒了起来，是要具备什么样能力的人，年薪可达这么多啊？而且外资企业就是福利待遇好啊！
“但是这种生活过的特别没意思，特别没追求。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就是没什么追求。生活过的也非常轻松。但是内心还是缺乏一些什么，感到非常空虚。刚好Willie从台湾来大陆，看到我这种状态，就讨论说一起做点儿什么项目。”
杜兴雪微笑着喝着橙汁，表情里是非常努力的保持平静，但是心里却是非常羡慕的。如果自己也能获得的那么多的年薪，有房子、车子、爱人、孩子，还有那么多的属于自己的自由安排的时间，那么她一定不会感到空虚，更不会让时间就此虚度，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施鸣笑容温和地继续讲着他的故事：“其实，在做彼上电子之前，我也评估过很多项目，但是很多项目都不怎么样，尤其在现阶段全球大环境经济相对冷静的情况下，要找到一个有前景的项目是非常难的。最后我们评估出了这个项目，就是做导电高分子固态电容器这个产品。”
“呵呵，这个名字真的好长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其实也想说自己对这个项目真的不是很了解，上次面试完，我自己也有上网查看这个产品具体是什么，但是网络上的资料实在太少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涉及到商业信息，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市场信息方面的资料很少。”杜兴雪故意放大自己对这个名称的不解，顺势便问道：“不知道这个行业整个产业链又怎么样？”
杜兴雪虽然知之甚少，但这几年工作经验告诉她，有的时候说的越多不代表自己就很厉害，反而是听的越多，才好后发制人，这也是她和施鸣见面这么长时间以来，不怎么说话都在听的原因。所以，要找到适当的时候，提出她想提的重点问题。
施鸣似乎根本没太留意对面坐着的，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心里复杂的情绪，只是觉得对方提出的这些问题后，他开始渐渐认真对待起来，“目前全球固态电容技术的最好的是日本，从科技角度来讲，不得不说日本的科技实力确实很厉害，日本三大公司掌握着最核心技术和最核心的原材料。第二的是韩国，因为韩国的三星、LG就会扶持一大批本土企业发展，这是韩国的国家文化使然。接下来的是台湾，台湾的电子科技与台湾曾被日本殖民的历史有很大关系，日本企业在台湾市场留有很多发展，所以台湾的电子产业也很发达。但台湾的企业却无法得到日本真正的技术，只能从精密制造、成本控制上下工夫。最后才是大陆。我们大陆真的很可怜，导电高分子固态电容器这个产品现在70%的市场几乎是被日本企业垄断，20%的市场是被在韩国和台湾常年占据，不到10%的市场是大陆的这些企业。即便是在大陆，其实很多都是台湾企业在大陆设立的分厂、分公司。你也知道，像深圳这样的世界工厂，他的低成本吸引了很多电子、科技企业去投资。”
杜兴雪些微有些好奇，秀眉微蹙，放软声音问：“那我们为什么没选择在深圳成立公司，反而是在北方呢？北方整个电子产业生态环境不怎么样吧？它肯定没有南方那么繁荣。”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施鸣刚要回答，瞥一眼桌上的手机，笑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哦，没关系。”杜兴雪淡淡笑着，端起水杯边喝边仔细打量这个县城里唯一的咖啡馆。
“嗨Willie，”施鸣脸上带笑的神色微微一僵，“嗯，嗯，你是说周廷义那边有变动？那他有没有说原因？”他浓墨般的英眉微动，认真听着电话里的人的解释，“哦……哦……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你什么时候回来？……哦……好，白秣劼已经提前发了封勘察工厂的List给我，等你回来我们再商量联思集团来勘厂的事儿。”施鸣脸色沉稳，紧抿的双唇透露出这听电话含义的不轻松。而他们的对话不经意的话飘进杜兴雪的耳朵里，让敏感的杜兴雪也感觉到了对方情绪。
白秣劼，她对那个人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不过，那也没什么，与她何干呢？
杜兴雪见施鸣挂了电话，恍若无事地微笑地着看向对方。
“联思总部的人下个月会来这里看厂，他们非常认同我们的研发技术和产品质量，所以也会看是否有投资的机会。不过，你刚才的问题问的好，其实，我们之前在选址方面也深思熟虑过，也跑了很多地方进行评估，最后选了这里。一来是离帝都近但成本低，我们的大客户联思总部在帝都，很多客户关系可以发挥。二来，这个工业园区给我们的政策比较好，这样好的政府资源支持，加上方总和赵总的家都在帝都，所以就驻扎在这儿了。”施鸣的话说的既诚恳又密不漏风。
杜兴雪还沉浸在联思看厂的不明状态里，却没有问出，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望一眼窗外尚未发芽而被风吹斜的柳条，继续问：“那……我们公司有什么竞争优势呢？”
施鸣对杜兴雪的提问越来越重视，重要的是这女孩表现出了一份难得的沉稳，他便更加上心地解释道：“我们有领上电子研发、生产、销售等等一系列基础，Willie是领上电子前任总经理，有他把握整个公司策略走向，企业本身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上周他们去韩国跟高社长谈好了，社长也会加入投资我们，他的化学药液会降价20%给我们。初期，我们通过社长可以联络韩国三合电子代我们出货，也就是三合成为我们的OEM代工厂。这样的合作会省很多力，可以弥补我们自己研发、生产还没起来之前的空档期。”施鸣看着乖乖坐在沙发里听他讲话的杜兴雪，喝了一口橙汁，放软口气笑道：“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是从美国戴普集团公司出来的，我希望用外企的很多管理制度和薪资结构来管理彼上电子，给优秀的员工公司股份，能让优秀的员工通过工作获得更多收入，能过更好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叫彼上电子的原因。彼上，就是希望公司、员工、客户能彼此共同向上的意思。当然，呵呵，这是我们美好的向往，过程其实会非常难。”
--离开的时候，杜兴雪坐在车里望着那个灰突突的工厂渐渐变小，她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这样荒凉的地方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来的。她生活在京畿大都会繁华的CBD核心区，怎么可能来到这种荒凉的地方，这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肯德基和麦当劳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文化设施了。他们有钱、有梦想，可以不用在这么荒凉的地方生活，如果她到这里，可就真是破釜沉舟了的，怎么想想都觉得恐怖……什么跟什么啊，这……也太荒凉了。
而且，那是个什么宿舍，从门缝儿往里瞧进去，连大学的宿舍都不如……况且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工作和生活的环境混在一起，领导想什么时候找她她都必须得在，重点还有她没有理由可以躲过周末加班这一烦人的事儿。而且，几个同事住在一起，这样的生活，根本连自己的私人空间都没有，生活质量实在是差的要命……
杜兴雪总是过不了自己心理的那个坎儿。
送她回程的司机姓孙，是兴安县本地人，他目前负责公司的行政部分，做一些琐碎的、还有跟当地各路人马打交道的事。杜兴雪路上沉默地没有跟对方打招呼，多说什么，因为她的思绪正混乱地搅和着。
--手机在衣兜里“嗡嗡”地响着，她这才想起这一个上午为了便于面试，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而她的风衣外套过大，因此这手机即便是震动也没震到她，好在坐在车上那衣兜刚好放在她腿上，这才感觉出来。她急忙翻出电话，看到上面有4通未接电话，还有两条短信息，杜兴雪微微蹙了一下秀眉。翻开手机看时才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些未接电话和短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人--张艳。
张艳的工作作风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几乎从来不会在节假日或下班后给下属打电话的，这是她的工作原则。除非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杜兴雪犹豫着翻开信息……
第一条，“丫头，看到电话回电给我哦。”
第二条，“丫头，老板出车祸去世了！公司的人都快疯了，明天你直接到公司开会，一起讨论老板的追悼会等后续工作的安排。”
……
“啊？”杜兴雪脑内轰然一震，空白一片，那直白的文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司机孙师傅听到她的低讶声，看路的同时瞥她一眼，笑问：“怎么了？”
她晃过神儿来，脸色发白地喃喃低语：“哦……没、没事儿！没事儿！”
车祸？老板？去世？
杜兴雪拿着手机不可思议地反复看着短信内容，怎么可能呢？她实在有点无法相信。
她的现任老板，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年纪不过三十六岁，听说唯一的儿子刚刚两岁，昨天他们还一起开会讨论如何要让公司成为全国信息业最大的代理商……怎么今天就……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杜兴雪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自己后背上不知何时沁起了冷汗，黏腻腻的让人难受。她抬眼瞥了一下微微打开的车窗，定了定神儿，脸色青白地再次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4月1日，愚人节啊！杜兴雪微微舒口气。
不对，愚人节也不是这么开玩笑的啊！张艳可不是情商低下的人，怎么可能拿老板的死亡开玩笑，何况即便是愚人节，这种玩笑本身也根本不好笑，只会带来惊吓。
直到现在，杜兴雪才真的有些相信这个信息，似乎是真的了。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再次打开手机反复查看手机里的信息，颓然依靠在车位上，整个人是虚虚荡荡地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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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风吹过，路边的迎春花竟悄然开放，金灿灿的小花儿一簇簇地占满了整个枝条，杜兴雪听同事说，那叫迎春花儿，但也有可能是连翘，分辨的规则就是依照那花瓣的多少，所以不见得这个时节所有开放的花都叫迎春花。不过，只要是这两种花竞相开放的时候，春天也就真的是到了。杜兴雪还记得曾经在西安上大学的时候，花儿开的真是特别的早，迎春花开的时候尚在放寒假，所以没多少印象，因此也就有了上述那迎春与连翘的故事。西安在三月时节那些杏花、桃花、紫荆花就都会簇拥开放，那时候的杜兴雪从未留意过花儿是在哪个早晨突然生长的，亦如现在也是一样，她只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绽放，感到心情非常的愉悦。
杜兴雪双脚飞快地捣腾着，在早高峰时间赶往公司，只不过，她眼下是没有丁点儿心情去欣赏路边的风景。
当杜兴雪踏入公司的那一步，就敏感地察觉到与以往不同的氛围，已经有许多人比她更早地到了，所有人都自发地穿上了黑色或深色的衣服，他们都神色沉默地或站在一边或呆在各自的位置上，没人说笑，也没人工作，空气里笼罩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霾。
杜兴雪穿着一件纯黑色长袖连衣裙，黑色伊丽莎白绸缎攒成的高领，两侧垂下的两条长长缎带，随意打出一个蝴蝶结垂在胸口，将她修长的脖颈间的细腻肤色显得越发纯白，黑色丝袜勾勒出她纤细的长腿，深咖啡色的眼影妆容让她看起来既清白又不至于病态。杜兴雪自知身形比常人而言稍显纤瘦，因此她的衣柜里很少有黑色衣服的存在。只是今天，杜兴雪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哪根线突然颤抖了一下，就突然想到今日必然得穿黑色衣服，因为她长道这么大只参与过自己奶奶的葬礼，而那时候她还很小、不懂事，没人告诉她这个时候穿黑色衣服是合适的。不过，好在她并没出错，不然在这样的场合里穿了不合适的衣服，实在是太过失礼。
杜兴雪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背包，同部门的另外三位部门同事还没到公司，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特殊的时段没人可以商量事情，总是缺了些什么。她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和笔决定去找张艳，前一天夜里杜兴雪已经和张艳通过电话进行了沟通，或许--追悼会的组织--这件事会落到她的头上。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事。
这也不是她乐意接的工作。
——
联思集团的实验室里，白秣劼带着研发各组Leader围着那台爆炸的电脑不断拆解，当技术人员拿出被烧的发黑的电路板时，众人忍不住慨叹，工作这么多年，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烧得如此严重的电路板，于是纷纷抢着要去亲自动手，可最后还是被拿着电笔和遮面的白秣劼抢先：“我来吧，有几个地方要特别注意。”
各组的Leader不敢搭话，纷纷退到一边让白秣劼坐在工作台前。
“因为太热的缘故，所以导致了电容器爆浆。”白秣劼边熟练地检查着电路板，凝神的样子非常的帅气，要不是围着的几乎都是大老爷们，恐怕要忍不住惊呼了。
——“哎呀！”K组Leader捧着手机忽然低声尖叫了一声，吓得周围的人都直看她。
白秣劼被惊的手一抖，一颗电阻顺手被他给扯了下来，皱眉回头瞪她：“你干嘛？”
K组Leader脸上有些僵硬的发白，嗫嚅着将手机面递在白秣劼面前，道：“那个……我们一个供应商出车祸……去世了。”
“啊？”
众人闻言纷纷讶异地看着她，她默默地将手机转给他们看。
白秣劼眉心一蹙，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眼里却生出无数的悲凉，可这份悲凉他是不能传递给他的下属的，他转身低头继续清理着电路板闷声道：“通知Vivian让她给我改一下行程。”
众人见他情绪不高，便没敢多说话，默默地去通知了他的助理viv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