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顺从假面
返回公寓的路，易小藕走得比去时更加艰难。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行走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之上。顾欧学长沉稳的目光和紧握U盘的手，给了她希望，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环境的险恶。希望像风中残烛，微弱而遥远，而近在咫尺的，是窦易那深不见底的控制。
她再次绕了路，从不同的入口回到公寓楼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站在熟悉的房门前，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将脸上所有的不安和恐惧抹去，换上一副带着些许疲惫、但总体平静的神情，这才拿出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屋子里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窦易坐在沙发上的轮廓。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目光却落在刚刚进门的易小藕身上，平静无波，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回来了？”他合上书，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易小藕低声应着，弯腰换鞋，借此避开他的视线，“买到了。”她晃了晃手里那个从AU Mall便利店随便买来的、作为道具的卫生巾包装袋。
窦易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说：“去了挺久。”
易小藕的心猛地一缩，强装镇定：“嗯，楼下没有常用的牌子，就走远了点去AU Mall了。”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甚至带着一点因为走了远路而产生的细微抱怨。
她换好鞋，直起身，感觉到窦易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无形的探针。她不敢停留，径直走向厨房：“有点渴，我倒点水喝。”
在厨房背对着他倒水的时候，易小藕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烙在她的背上。她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杯中的水面漾开细密的波纹。她必须表现得更加“正常”，更加“顺从”，才能消除他可能产生的任何一丝怀疑。
她喝完水，回到客厅，没有选择远离窦易的单人沙发，而是顺从这段时间形成的“习惯”，坐到了他所在的长沙发另一端，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小小的举动，似乎传递出某种“依赖”和“亲近”的信号。
窦易没有说话，重新拿起了那本书，但易小藕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在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微弱声响，滴答，滴答，敲打在易小藕紧绷的神经上。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赴约的行为本身，就像在一池看似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必然会产生。区别只在于，窦易会选择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来回应这圈涟漪。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易小藕拿起一本杂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全部的感官都用来警惕身边那个男人的任何一丝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窦易终于放下了书。他站起身，没有看易小藕，而是走向了卧室。“不早了，休息吧。”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易小藕暗暗松了口气，跟着他走进卧室。这似乎是今晚能够平安度过的信号。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两人像往常一样，各自洗漱。当易小藕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窦易已经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那个她之前见过的金属盒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
易小藕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为什么突然拿出这个盒子？是发现U盘被动过了吗？还是……他只是在例行“检查”他的实验记录？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装作没有注意，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下去，背对着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肌肉僵硬得像一块铁板。
身后传来盒子被合上的轻微声响，然后是窦易起身，将盒子放回床头柜抽屉的声音。接着，床垫另一侧微微下沉，他躺了下来。
灯被关掉了。黑暗瞬间笼罩下来，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易小藕紧闭着眼睛，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着警惕。她能听到窦易平稳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
几分钟后，就在易小藕以为今晚会像之前一样，在僵持和伪装中度过时，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搭上了她的腰。
易小藕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要弹起来。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反抗！必须顺从！
那只手在她腰侧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感受她瞬间的僵硬，然后，开始缓慢地、带着某种试探意味地，在她背部轻轻摩挲。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姿态。
易小藕的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感涌上喉咙。她拼命地在心里默念着“STAY WAVE RESONANCE”，试图用这句密码筑起一道精神防线，抵御这令人作呕的触碰和随之而来的、试图淹没她的虚假记忆浪潮。
窦易的手臂收紧，将她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扳了过来，迫使她面对着他。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温热地拂过她的脸颊。那双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也仿佛闪烁着幽深的光，牢牢地锁定了她。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钟。那目光像是穿透了皮囊，直接审视着她颤抖的灵魂。
然后，他的脸缓缓靠近。
易小藕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来了。那个冰冷的，带着标记意味的仪式。
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她甚至主动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但她强迫自己放松了身体，摆出了一副……顺从的，甚至是……期待的假象。
当那冰冷而柔软的触感再次覆上她的嘴唇时，易小藕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身体，漂浮在黑暗的空中，冷漠地俯视着下方那具正在承受侵犯的躯壳。没有回应，没有挣扎，只有一片死寂的、僵硬的承受。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玩偶，任由他在上面烙下他的印记。
这个吻，比上一次更加漫长。窦易的动作并不粗暴，甚至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品尝般的耐心。他似乎很满意她这次的“顺从”，那只原本放在她腰际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向上移动，抚过她的脊背，带着一种明确的、想要进一步深入的意图。
易小藕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尖锐的痛感是她保持清醒的最后防线。她在心里疯狂地嘶吼，呐喊着拒绝，但身体却像被灌了铅，动弹不得。伪装顺从的代价，远比她想象的要巨大和屈辱。
就在那只手即将探入睡衣下摆的瞬间，易小藕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光，直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窦易。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这样“看着”他。
窦易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双空洞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像是在无声地诘问，又像是在嘲讽。这与他预期中“逐渐沉沦”的反应截然不同。
几秒钟的僵持。
最终，窦易缓缓地移开了他的唇，那只不安分的手也停了下来，但依旧停留在她的背上，带着掌控的意味。
他看着她，黑暗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呼吸声似乎比刚才沉重了一丝。
“睡吧。”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随即翻身平躺，不再看她。
易小藕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身边传来窦易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仿佛真的睡着了，她才允许自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再次背对着他。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屈辱、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成功了。用彻底的、冰冷的顺从，暂时阻止了他更进一步的侵犯。但这胜利带着血腥味。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已经在刚才那个吻和随后的触碰中死去了。
她知道，这远未结束。窦易的暂停，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她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引起了他新的“兴趣”或是警惕。他就像最顶级的掠食者，享受猎物在陷阱中每一次出乎意料的挣扎。
她蜷缩起身体，紧紧抱住自己，U盘接触过的那片手机壳下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一丝顾欧学长的温度。
那是她与真实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等到顾欧学长解析出U盘里的秘密，找到对付窦易的方法。
在这场意志与控制的残酷拉锯中，她刚刚用屈辱换来了喘息的机会。但下一次呢？当窦易失去耐心，或者当她再也无法完美扮演顺从时，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黑暗中，易小藕睁大了眼睛，毫无睡意。枕边人平稳的呼吸，如同毒蛇的嘶鸣，提醒着她，危险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