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榕下车抬头就看到白色的月亮出现在湛蓝的天空中，像一片特殊形状的云。上弦月在正午升起子夜落下，所以原则上站的足够高是可以看到日月出现在同一片天空的。知名作家郭小四大概不知道这个天文现象，在无极里面把这一时刻描绘成跟九星连珠那样难得一见。舒榕拿手机拍了一张广角镜头照片发给了郭小四的微博，也不知道他那么多粉丝能不能看得到自己的这一条呢。
舒榕例行公事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大人交代今天的相亲情况。看舒榕回来这么早就知道应该没戏，又听完舒榕说了来龙去脉母亲就更无所谓了。把脚放进新买的按摩洗脚桶里，打开按摩开关。
“你邹阿姨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是弟弟不是哥哥呢？”还是忍不住吐槽两句。
“我怎么知道。不过她姐姐是我小学同学周思雨。”
“对啊，听说思雨要嫁到上海去了。她妈妈现在在我们这边可算是熬出头了。”年轻的时候因为生了三个娃差点被罚款罚成乞丐，工作工作没了，房子房子没了，最后靠捡破烂扛了过来。
“你很羡慕？”舒榕一边剪指甲一边问她母亲大人。
“羡慕啊，不过我只想要你留在谷城就好。我们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边说边拿毛巾把脚擦干。“你也来泡泡脚，桶里我加了艾草包的。泡完了把水倒了啊，别跟你爸一样，我不提醒他能放一夜不管的。”
“我可以不泡吗？明天面试我得准备面试资料。”舒榕想拒绝。
“可以呀，那去给我把洗脚水倒了吧。”妈妈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受累。”
舒榕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哪有那么多母慈子孝。吭哧吭哧的把洗脚水端到洗手间倒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比她初高中时期那个超强掌控欲的妈妈可爱多了。
谷城郢河区妇幼医院挺小的，在谷城的西南边，只有一栋东西中组合一起的排楼，门诊部产房住院部在一起。但是医院绿化做的不错，甚至有很多挂牌的千年古树，其中大门口的千年香樟古树遮天蔽日比医院大楼还要高。传说谷城区妇幼医院这个地方在清朝乾隆时期年间就是一个叫吴道婆的人开的医馆，专门给谷城里的百姓接生孩子和治疗妇科疾病的。除了房子重建增加房屋使用率，布局和花草树木都保留了下来。俗语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些古树都该是修炼成精了的。如果这样算起来谷城区这妇幼医院也算是一家百年老字号了。
正是六月初夏，雨水丰沛。舒榕看着医院将谢未谢的海棠和将开未开的紫薇花，感叹前人的审美意趣。
刘护士和舒榕说了一些护士的注意事项和工作内容就把舒榕分配到专家产检室。这里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协助专家医生李医生安排好孕妇拿号排队叫号检查，帮助孕妇做胎心监护等工作。工作内容不算难，就是跑进跑出，和孕妇家属沟通，维持科室门口秩序特别容易发生口角。孕妇又特别敏感，其他地方都是走特殊通道插队，但是产检室外面全是孕妇，都特殊就没有特殊可言了。调节孕妇和孕妇，还要调节孕妇和家属。
网上随机吓死一名女大学生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医院人太多做什么检查都需要排队等，很多陪同的男家属会失去耐心，公众场合不好意思发火要么一脸铁青摆出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样子，要么就是和老婆争嘴吵架。都需要舒榕去调节。
所幸刘护士通知目前暂时不用排晚班，周一到周五早上八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到点下班，周末双休不用值班。顶头上司李医生五十来岁长着一张和蔼的圆脸，慈眉善目，体型略显富态。最关键的是情绪还特别稳定，除了前面三天走廊太吵提醒舒榕出去维持秩序的时候表情不太好，其他时候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排楼西栋二层有两个坐班专家医生，一个妇科一个产科。妇科的刘医生也是一个女医生，不过瘦瘦的，看着年龄四十岁上下，主要负责检查妇科疾病和早孕，早孕不是年龄上的早，是怀孕前期。如果决定生下来就转产检室来，不生直接找刘医生预约小手术。刘医生的小助手叫王妍芝，和舒榕一个卫生学校的，比舒榕早一年进医院算是师姐了，长的很可爱，脸上肉肉乎乎的看着很有亲和力，但是总感觉她不开心。舒榕猜测是刘医生太难搞了，长像瘦削上了年纪本就自带三分凌厉刻薄，看着也不像经常笑的样子。舒榕在心里默默决定以后离刘医生远一点。
舒榕和王妍芝经常交接病人案例和在走廊上碰面，每次舒榕都会跟她打招呼。舒榕本来挺社恐的，但是感觉王妍芝好像更社恐，她终于鼓起勇气在星期四中午提出了一起去食堂吃中饭的邀请。王妍芝开心的不得了马上答应了，两个人用餐盘打好饭菜坐食堂边吃边说话。
“刘医生是不是很凶啊？”舒榕问。
“……”王妍芝看了她一眼，先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好说，凶一点也许可以帮我多学点东西吧。我一年实习期结束了，考核完要么走要么留，在医院不能乱说话的。”她180°环视了食堂一圈解释说。
“哦哦。你周末一般干啥？”舒榕又问。
“我想一下，睡觉，或者相亲，绣十字绣，打扫卫生，做饭……”王妍芝回答的挺认真的。
“相亲？我也是经常相亲。”舒榕迅速找到了一个共同点，毕竟自己不绣十字绣不打扫卫生不做饭。
两个人吐槽了一下相亲碰到的各种奇葩，然后约好了下次去相亲，另外一个人有空就陪着一起去相亲。某一瞬间让舒榕想起来了上学的时候女生上厕所总是得拉着另一个女生一起才有安全感。
王妍芝因为家在谷城下面的弥史镇，在谷城没有家，所以是住医院的宿舍楼里的。里面一般不会给实习的护士住，要么是实习医生要么是医院老职工。舒榕之前想申请住宿都直接被回绝了。所以得每天自己上下班，回城东的家里住。有的时候坐13路公交车回家，有的时候锻炼身体走路回家。走路有三条路线，一条是谷城内中部连接东门西门的谷城大街，另外两条是古城墙根儿城内城外各一条环城小路。
晚上下班在医院食堂吃饭不回家吃饭的原因是因为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并不经常在家吃饭，记得之前自己高考去卫校念书之前一家三口每天都在家里吃饭的。妈妈是高中历史老师，之前挺闲的，但是最近几年教育改革，为了平衡工作量，高中班主任现在都不怎么让语数英三科主科老师做了。转而让历史地理生物物理化学政治这些小科老师做班主任。妈妈手里又有两个高三的班，所以平时挺忙的，晚上很晚才回家，好在周天能休息一天。爸爸应酬自从她大专开始好像一直挺多的，吃饭打牌谈事三件套。所以家里基本很少开火，避免了油烟味。
舒榕饭后消食儿溜达出了城外，一步一步沿着古城墙外的青石板路走着。很多青石板的年头可不小，都是千年的石头精。踏上去很光滑厚重同时硌脚，硬的硌脚。走了一段脚还有点疼。
舒榕中间累了找了个石椅坐着玩了一会儿保卫萝卜，就接到了刘护士长的通知，下个星期得排夜班。舒榕顿时感觉自己好日子到头，有点郁闷又有点兴奋，之前没有上过夜班。暮色四合，抬头又看到了月亮，不同的是由之前的弦月变成勾月了。两边黑黢黢的水杉看久了也有点可怖的样子。舒榕起身往前面走了一段到了老南门，顺路就拐进了城里。
进城门就是南门中学。南门中学灯火通明，亮堂的不像样子。妈妈这会儿应该在陪高三的学生晚自习吧。当然南门中学自己是考不进的，自己读的是距离南门中学不远的明义中学。她妈妈一开始在明义中学教书，后面调去了南门中学。两个学校中间有一间叫世说新语的网咖，自己高中放假就会陪闺蜜叶菁菁去打游戏。叶菁菁上次回来说准备去英国留学。这会儿应该在武汉那边大学的宿舍里准备雅思考试吧。叶菁菁是一个风格强烈的女生，喜欢游戏摇滚乐英语电影，数学英语都很好，大学学的金融专业。
舒榕鬼使神差的推开了世说新语的大门。坐在吧台里面工作的李青只抬头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放下手里正在擦拭的咖啡杯。
“换老板了？”舒榕觉得前台的男生比较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前台装修也变了，之前前台就是一个刷卡机，网管后面是一堵墙摆满了各种瓶装饮料。现在装修成了一家像星巴克那样的咖啡店。舒榕找了半天才找到刷身份证的机器。
“没有没有”一个女生从旁边的过道拿着个夹板走了出来。舒榕一看果然是之前的那个高马尾网管姐姐。
“呀，你好久没来了啊，系统上面看你上次过来是两年前了。”一刷卡看了下时间，网管姐姐奇怪的问。
“嗯，我学校不在谷城。比较少过来。”舒榕笑着扯了个理由，真相是高三下学期期中考完放假自己陪叶菁菁去网吧打游戏被母亲抓了个现行。
“李青，你等会儿帮我给那个女生送一杯柠檬茶吧，搞不好她今天会充值也。”丁宁小声跟李青嘱咐。
“好。”李青轻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