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壶‘烧刀子’
卯时的钟声刚过,青云宗外门山门口的雾气还未散尽。云水背着简单的行囊准时赶到,远远便看到玄清道长站在石阶下等候,青灰色道袍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来了便好,随我来吧。”玄清点点头,转身往山门内走,一边走一边介绍,“青云宗分内外两门,外门多是外围弟子和杂役,内门则是核心弟子与长老。你既是我炼丹房的药童,日常便在丹房区域活动,莫要随意闯入内门或禁地,否则按门规处置。”
云水跟在后面,目光忍不住四处打量。青云宗建在连绵的青山间,山间云雾缭绕,清澈的溪流顺着石阶流淌,路边随处可见散发着微弱灵气的奇花异草,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清香,比凡人城镇舒服太多。他悄悄攥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里站稳脚跟。
走到外门弟子居住的院落前,玄清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灰色的粗布衣衫,递给他:“这是杂役弟子的服饰,换上吧。你的住处就在丹房旁边的小木屋,日后每日辰时到丹房报到,先从整理草药、清洗药鼎学起。”
云水接过衣衫,连忙道谢:“多谢玄清道长,弟子记下了。”
就在他准备去换衣服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咦?这不是茶楼里那位道友吗?”
云水转身一看,顿时愣住了——来人正是之前在清河镇茶楼遇到的那对青年男女。绿衣女子烟儿快步走上前,眼神里满是惊讶,旁边的青衫青年也皱着眉,显然也认出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烟儿上下打量着他手里的灰色衣衫,又看了看玄清,恍然大悟,“难道你……成了青云宗的杂役弟子?”
周围几个路过的外门弟子听到动静,也好奇地看了过来。云水有些尴尬,却还是拱手行礼:“见过两位道友。晚辈无灵根,承蒙玄清道长收留,做个药童罢了。”
青衫青年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却还是淡淡道:“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毅力。不过青云宗规矩森严,既然来了,便好好做事,莫要再像之前那样四处打听,免得惹祸。”
烟儿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着对云水说:“你也别介意,他就是性子直。既然都是青云宗的人,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见面。我们还要去内门报备,先告辞了。”
说完,两人便转身离开。云水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暗嘀咕——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青云宗又遇到了他们。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在宗门里有些地位,日后或许能从他们那里打听些消息。
玄清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多问,只道:“好了,快去换衣服吧,辰时还要去丹房做事。”
云水连忙应下,拿着衣衫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换上灰色杂役服的云水,第二天辰时准时出现在玄清的炼丹房。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扑面而来,房内摆着三个半人高的青铜药鼎,墙角堆着小山般的干草药,几个穿着同样灰色衣衫的弟子正低头忙碌着。
“这是新来的,叫云水,你们多带带他。”玄清简单介绍了一句,便拿着丹方走到最里面的药鼎前,专注地准备炼丹,不再多言。
一个身材微胖的青年立刻走过来,拍了拍云水的肩膀:“以后就叫你云小十吧,我们这儿按来的先后排序,你正好是第十个。”他指了指墙角的草药堆,“先从分类草药开始,把灵艾草、青禾根、凝露草分开,挑出枯叶和杂质,日落前要整理完这堆,别偷懒。”
云水点点头,拿起一个竹筐开始干活。灵艾草叶子细长、带着淡青色,青禾根呈棕褐色、根茎粗壮,凝露草则会渗出微量水珠——这些都是玄清昨晚简单提过的,可实际分辨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尤其是有些草药长得十分相似,稍不注意就会分错。
旁边的几个杂役弟子各忙各的,有人在清洗药鼎,有人在研磨草药,没人再主动和他说话。整个炼丹房里,只有草药摩擦的沙沙声、水流声,以及远处玄清炼丹时药鼎发出的细微声响,单调得让人犯困。
从辰时到申时,云水几乎没停过手,手指被草药汁液染得发绿,腰也酸得直不起来。期间只有一个叫李老三的弟子过来提醒他:“灵艾草要挑出带黄斑的,不然会影响丹药纯度,玄清道长最忌讳这个,你可得仔细点。”
日落时分,云水终于把草药分类整理好,刚想歇口气,李老三又走了过来:“把这些整理好的草药搬到储物架上,按种类归位,然后去清洗中间那个药鼎,明天一早要用。”
云水只好又起身,抱着草药往储物架走。储物架高达三丈,需要踩着木梯往上放,他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把草药全部归位。等清洗完药鼎,天已经完全黑了,其他杂役弟子早就回了住处,炼丹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木屋,倒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每天重复分类草药、清洗药鼎、搬运东西,没有任何新鲜事,休息时间只有晚上的几个时辰,比在清河镇行医累多了。
可他翻了个身,摸了摸丹田,又咬了咬牙——这点苦算什么?只要能留在炼丹房,总能接触到灵力和丹药,总能找到重新感应灵力的办法。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记下今天学到的草药知识,期待着明天能多学一点东西。
这天傍晚,云水刚整理完草药,七师兄突然把他叫住。七师兄本名赵虎,来得比云水早三年,为人还算和善,平日里偶尔会提点他两句。
“云小十,帮我跑趟腿呗?”赵虎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递了过来,“去外门山下的酒铺,买一壶‘烧刀子’,顺便带两碟酱牛肉。回来我分你半壶。”
云水接过铜钱,点头应下:“好,七师兄等着,我很快回来。”
他快步下山,买好酒肉,又匆匆赶回炼丹房。此时其他杂役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赵虎正坐在炼丹房门口的石阶上,见他回来,立刻笑着招手:“快来,正好没人,咱俩聊聊。”
云水把酒肉递过去,赵虎打开酒壶,倒了两碗酒,递给他一碗:“尝尝,这酒烈,能解乏。”
云水接过酒碗,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几分疲惫。赵虎一边吃着酱牛肉,一边叹着气:“说起来,你为啥非要来这修仙界打杂?凡人日子不好过吗?”
云水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处境,轻声道:“想试试能不能修仙,不想一辈子只是凡人。”
赵虎听了,忍不住笑了:“修仙?我当初来的时候,也这么想过。”他喝了一大口酒,眼神里多了几分落寞,“我家在山下的镇子,爹娘说仙门工作体面,是‘铁饭碗’,给的月钱比凡人做工多两倍,硬让我来试试。我当时也觉得,进了仙门,总能沾点仙气,说不定哪天就能修仙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自嘲:“结果呢?来了三年,每天不是挑水就是整理草药,连灵根都没测过——听说测灵要花钱,我哪敢花那冤枉钱?现在才明白,咱们这些杂役,跟凡人镇上的伙计没区别,就是个打杂的。”
赵虎指了指炼丹房里的药鼎,又指了指远处的山路:“你看咱们,每天重复一样的活,一点长进都没有,跟拉磨的驴有啥区别?蒙上眼睛转圈圈,糊里糊涂就一辈子了。我爹娘还以为我在仙门多风光,其实啊,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几顿。”
云水握着酒碗,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酸涩涌了上来。他看着赵虎落寞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他整天抱着电脑打游戏,上课睡觉,作业抄同学的,把学习全荒废了。爸妈天天念叨他,说“你再这么混下去,以后没出路”,可他当时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爸妈啰嗦。
直到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了没灵根的凡人,每天在炼丹房做苦力,他才明白爸妈当初的苦心。前世的“不学无术”,换来的是今生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赵虎为了“体面铁饭碗”来仙门,却也只能困在杂役的身份里,糊里糊涂度日。
“七师兄,”云水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发哑,“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呢?”
赵虎摆了摆手,又喝了一口酒:“转机?哪来的转机?没灵根,没人脉,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呀,也别抱太大希望,免得最后跟我一样失望。”
云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酒。夜色渐深,山间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心里又酸又涩。他暗暗发誓,这一世绝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浑浑噩噩,也不能像赵虎说的那样,做一头“拉磨的驴”——就算没灵根,就算只是个杂役,他也要拼一把,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三个月的晨光与暮色交替,云水的指尖早已被草药汁液染得褪不去淡绿,药鼎的铜锈纹路也能闭着眼摸出形状。可他偷偷尝试的所有方法,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没激起——按玄清道长无意间提过的吐纳法静坐,丹田依旧沉寂;偷偷触碰炼丹房的灵草,也没感应到丝毫灵力;甚至趁没人时试过激活“逍遥散人”卡牌,附身后虽有炼气巅峰的实力,可卡牌本身的修为像被钉死了一样,半点增长都没有。
这天深夜,云水坐在小木屋的窗边,手里攥着那张灰色的卡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牌上模糊的纹路。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满是无力的低沉。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自己就是没有灵根的凡人。这辈子都没法像真正的修士那样吐纳修炼,没法靠自己提升修为,只能靠着这张不知道来源的卡牌,偶尔借别人的力量撑撑场面。
“可就算有卡牌又能怎样呢?”他自嘲地笑了笑,把卡牌塞回怀里。在这青云宗外门的炼丹房,每天重复着分类草药、清洗药鼎的活计,连遇到危险的机会都没有,卡牌的力量根本用不上。就像七师兄说的,大家都是拉磨的驴,糊里糊涂一辈子——他就算比别人多一张“底牌”,也逃不过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的命运。
前世的画面突然又冒了出来:课堂上偷偷藏在课本下的手机屏幕,深夜里键盘敲击的声响,还有爸妈站在房门口,眼神里满是失望的叹息:“你就这么混下去吗?以后怎么办?”
那时候他不以为然,觉得日子还长,总有机会。可现在,他站在修仙世界的边缘,连“混日子”的资格都显得岌岌可危——没有灵根,没有修为,就算在仙门打杂,也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差错被赶走。到时候,他又能去哪里?面对早已结仇的齐鲁和火尔,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山间的凉意。云水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衣衫,心里又酸又涩。他以为来到仙门就能抓住机会,却没想到只是从一个困境,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困境里。
更加可怕的是自己好像在一步步适应这种生活状态,宛如温水煮青蛙,也许最后变得连离开的勇气都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