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菀安慰地摸摸马背，像是护着自家孩子一般，拧着眉头对陆灏说道：“这么大声干嘛？你看，吓着它们了吧！”
陆灏见一拳头打在粪坑里，不仅没给对方多少伤害，自己反而臭了。
于是哼地一声，抬着下巴，自己先驾着马儿走了。
赵白菀乐颠乐颠地跟上去，此刻不过巳时，正是街上热闹之时。
“皇兄！”
陆灏斜看她一眼却不应声。
“皇兄，为什么我今天能骑马呢？是你跟皇帝哥哥说过吗？”赵白菀欣喜地看着陆灏。
却见陆灏神情一转，轻叹一声，凝视着前面的热闹的街，说：“端晋太后死了。”
“啊？谁死了？”赵白菀一头雾水，她来大南这些天，根本就没听过端晋太后这名。
“端晋太后，我父皇的皇后……”陆灏轻声说道，顿了顿，他委婉地说：“你当初的失踪，就是她造成的。”
屋檐的燕子飞来飞去，街上的热闹中夹杂着鸟儿的鸣叫，屋顶上懒洋洋地躺着大花猫，时不时还能听见狗吠声，猫咪发情的叫声像是婴儿在哭泣。
赵白菀顿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也不再问下去，而是一路上的沉默。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表达自己经历的这一切。
那时她还太小，她才刚刚出生。
因为端晋太后，导致她与生母分别，但她却遇见了赵爹，赵爹待她如同亲身女儿一般，她像一个正常的百姓家的孩子长大，而不是在皇宫里瞧着身边的尔虞我诈。
但，她想，这一切终究是端晋太后的错，幸运的是，她现在还好好活着，能挽救一点端晋太后的罪孽。
她在此也不得不承认。
因为从未与皇兄表哥他们一起成长，她对他们还是感到陌生的。
特别是皇兄，那副永远都文质彬彬的模样，更让她觉得疏远。
这样对比，表哥倒是让她觉得亲近不少。
天上的云彩与他们同行，赵白菀打了一下午的鸟铳，震得肩膀发麻才放下。
后面几天，陆灏每天都带她来打鸟铳。
这日，赵白菀肩头包着纱布，纱布里是排乌活血的草药，她的面前已经不再是那堵墙了，取而代之的是活靶子。
家丁在两边拉着立牌动来动去。
她枪枪必中，甚至还能打出三弹一孔的效果。
陆灏看了看沈子徽，只见沈子徽点点头，他便走上前去。
“妹妹。”
“嗯？”赵白菀端着鸟铳，嘭地一声，又倒一块立牌。
“你放下，来来来，我与你说些话。”
赵白菀立起脑袋看了看陆灏，随后又架起鸟铳，平淡地说：“就这样说吧，什么事？”
“咳咳”陆灏战略性清清嗓，他负手，踱步，郑重其事地问道：“你想做狙击手吗？”
“狙击手？”又是嘭地一声。
“就是……上沙场，狙杀敌人……”陆灏磕磕巴巴解释道。
“狙杀？躲着杀吗？用这个吗？”赵白菀举起鸟铳，歪着头问道。
陆灏欣悦地点点头。
赵白菀陡然放下鸟铳，走到陆灏身边去，她道：“我不想杀人。”
“不是……”陆灏想要解释，却发现怎么也解释不出来，他卡在那里，沉默了。
“我杀过人……那感觉真痛苦。”
赵白菀想起了自己作为大楚士兵时，斩杀北原军的场面。
当时她只是一位小小的士兵。
但现在，她是北原公主，她也是大南公主。
她那时，是在斩杀为了北原的子民！而她，是北原的公主啊！
陆灏不提还好，一提，她顿然想起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唉！”赵白菀叹了一口气，她的鼻头有些酸，眼圈有些红。
“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吧。”
赵白菀径直推开门，没看屋内的另外两个人。
她关好门，眼泪就落下来了。
呜咽着往外走去，上了马背，她没往皇宫骑，而是往赵知年的府邸赶去。
打仗那晚的月亮，悲悯的模样还在她的脑海回荡，泪水朦胧住她的眼睛，她有些看不清路。
为了避免踩踏到百姓，她勒住马，牵着马儿走过去。
一路上她都在擦眼泪，等到了赵知年的府邸，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赵知年不由得心疼地喊道：“哎呦，我的宝贝乖女儿哟！这是怎么了？”
关上门，赵白菀也不顾什么礼义廉耻了，家丁还在边上修剪着花草，赵白菀一把抱住赵知年，带着哭腔说道：“爹，我忘了告诉你……我杀过人。”
“啊？你杀了谁？”赵知年低头瞧瞧自己闺女，冷静地问道：“尸体在哪儿？我给你解决了！”
“不是……”
赵白菀离开赵知年的怀抱，二人往院里走去。
“爹，我在沙场上杀人了……”
那晚的冷月，肃风；那晚的刀光剑影，滚烫热血；那晚的残肢断骸，面目全非。
赵白菀一一讲述给赵知年听。
“打仗没有一点好处。”赵白菀最后总结道。
“是啊……没有一点好处，都是一群老头子的政治游戏罢了。”
赵知年出神地望着门脚，嘴里喃喃着赵白菀有些晦涩难懂的话语。
“爹？”赵白菀盯着赵爹的脸轻声唤道。
“嗯？”赵知年咻然回神，随后慈爱地安慰笑着，拍拍赵白菀的肩头，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沙场上，不是你杀别人，就是别人杀你……想想你的那位朋友，刘福是吧？他为了保护你，也为身为大楚兵的责任，不就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北原军吗？”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责任，你要是真想找些错出来，那就是没能阻止那些皇帝大王想要征战的心！”
天上的太阳耀眼起来，就像突然膨胀的野心，它既能带来温暖，也能带来灾害，人们不能失去它，但也不能拥有太多。
物极必反，何尝不是如此。
在赵知年这里吃过午膳，赵白菀就骑马回宫去了。
她想：为什么陆灏想要她当狙击手呢？他们是想要打仗吗？还是自保？但是现在那个国家想要打仗呢？半年前山国战败了，此刻国力应该还没缓过来，如今大楚和北原正在打仗，那么……就只剩下西楚了！
西楚的国力强盛，但赵白菀从未见过这个国家有什么侵略行为。
赵白菀是非常，可以说是热爱西楚的。
她从未去过西楚，但从书籍中，她能看见那个繁荣昌盛热爱和平的国家是那般美丽。
她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国家会主动发动战争。
除非，是大南要攻打西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