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断红线,是要付出代价的,人族没得选择,绑了就是一辈子。任凭你怎么甩也甩不开了。
而妖不同,一根天定,一根人为。狐狸的天定姻缘早已注定,是郁从星一手断了她与萧正峰的情缘。
转而接上了自己,这回狐狸要断,只会难上加难。
一般的神器利刃根本斩不断这根红线,狐狸握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扎进心口处。
她的血本就有治愈重塑奇效,用在兵器上更具锋芒。她做这些时月老就在旁边。
百般劝阻她不听,滴着她心头血的匕首如愿斩断了红线。
狐狸甚至没有停顿,断了红线她直接一跃而下。御风途中,与情劫有关的记忆再次袭来。
原来与她渡劫之人是隋辛。
现下她明白了灵柒为什么叫她“娘娘”又为什么说了一些狐狸根本听不懂的话。
同样,她也想起了那日将她从皇城中带走的人——郁从星。
前些日子郁从星陪她逛街放灯,买糖葫芦,听戏。这些都是隋辛陪着她做过的,爱喝红茶是隋辛带她下江南时,明垣进贡了绿茶。
但绿茶苦涩,又献了红茶,那时她才喜欢上。
狐狸不由得发自内心感叹,郁从星这个人实在心细。连几年前的事他都原封不动的重新做了一遍。
不过,他到底不是隋辛。
他嘴里所出可有一句真话。
狐狸始终无法相信,如此一人竟然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可笑的是她一开始还相信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开头,那么无妨将整个故事重新拾起。
狐狸到了皇城,天斗指向勤政殿。
柳亦卿似有预感,屏退左右,不出一刻,狐狸满身鲜血走进。
柳亦卿呆了一下,道:“姑姑?”
眼前男子长相硬朗,不失风度,狐狸扯笑:“亦卿,长大了……”
狐狸眼睛一黑,身体软软绵绵,直直倒下。
“姑姑!”柳亦卿上前,连忙接住。
施法帮狐狸止住了血,朝外道:“来人!去庆临殿请太后和二叔来!”
王帆应道:“是,大王。”
柳亦卿小心将狐狸抱起,安置在软榻上。神色慌张,心中又充满疑惑,姑姑这些年去哪了,怎么又突然出现在皇城?
没多久,王帆将冷南枝、柳迁请来。
二人进后,柳亦卿道:“二叔,关门。”
柳迁带上门,道:“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榻上躺了一人,冷南枝上前,眼泪夺眶而出,道:“笙笙!?”
“小妹!?”柳迁跟着过去。
冷南枝抽泣道:“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伤的这么重?”
柳迁把脉,看了看狐狸心口的伤,立刻施法救治。他道:“不知是谁下手这么重。”
柳亦卿道:“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柳迁瞟他一眼,道:“当然能!马上就醒了。”
冷南枝坐在床头,眼泪止不住的流,柳迁道:“枝枝别哭,小妹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晕了。”
冷南枝哭着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炷香后,狐狸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三张关切的脸。
“笙笙,你醒了。”冷南枝率先扶起她。
狐狸笑道:“好久不见了,南枝。”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狐狸失了仙身后的事通通问了一遍。
狐狸也没打算隐瞒,全盘吐出。
冷南枝愤愤道:“什么仙官!分明是个狗官!”
柳亦卿道:“姑姑如今有了身孕……阿峰姑父知道的话,定会杀了艺龄。”
狐狸摸摸小腹,冷静道:“这孩子不该来这世上。”
柳迁一下按住她的手,道:“小妹,凡事有商量。稚子无辜,莫悔之。”
狐狸低下头,冷南枝道:“你二哥说的对,郁从星是混蛋了些,但孩子是你的。且好好养身子,生下来,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他。”
柳亦卿也劝道:“是啊姑姑,弟弟妹妹何错之有……阿峰姑父不会怪你的。”
柳迁瞪他一眼,道:“闭嘴!”
一提萧正峰只会让狐狸更加愧疚伤心,勤政殿白光乍现。落在了殿里,榻上四人皆看向来者。
狐狸没说话,另三人道:“大王?”
“太子殿下?”
“舅舅?”
隋辛微微颔首,目光所至看向狐狸,她脸色很不好,隋辛关心道:“夫……姑娘……我听说姑娘受伤……”
他一句话硬是说了很久,也没能完整说出,狐狸道:“二哥,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想跟殿下单独说。”
柳迁温柔道:“好,注意身子,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一切有二哥在。”
狐狸点头,三人走出勤政殿。
冷南枝路过隋辛,略扫了一眼。比起郁从星,她觉得隋辛对狐狸实在太好了。
隋辛来到狐狸身边坐下,眼中有些融化,道:“姑娘……受伤了。”
回忆起了情劫,狐狸离他近了些,靠着他的肩头小声哭了起来。隋辛手足无措,只觉心疼,伸手抱住她,道:“姑娘……别哭。”
狐狸哽咽道:“我都想起来了,害你担心了许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此时狐狸说她可能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该是有多荒谬。但比起郁从星,隋辛更值得她信任。
起码这个男人,他除了对飞升一事有所隐瞒。其他的从未说过谎,在大牢里的一切是为了保全狐狸。
狐狸心知肚明,时隔多年,隋辛也落泪道:“……早知如此,为夫当日合该把你抢走……为夫不好,害夫人受此委屈。”
狐狸声音越发微弱,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活该……”
隋辛心猛的一颤,道:“夫人不要说这些话……为夫着实痛心。”
狐狸坦诚,隋辛以为她要选择自己。
女子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离开隋辛怀抱,道:“殿下……你我终归是神妖殊途……还请殿下莫要唤我夫人了。”
闻言,隋辛眼睛看着狐狸的眼睛,他眼中含了泪水,眉头紧锁,嘴巴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狐狸不敢与他对视,心虚的避开视线。
勤政殿瞬间安静下来,空气显得异常冰凉。
许久他缓过神,朝狐狸微笑道:“……好。”
隋辛顿了片刻,道了句:“抱歉。”
狐狸撇头,飞快的擦去眼泪,也笑道:“没关系……本……是无心之举……”
隋辛起身,背身眼泪不必再拘着,他道:“姑娘,我有一首诗送于姑娘。”
狐狸无暇说话,她不能再拖累隋辛,不能再辜负萧正峰了。
隋辛道:“堤岸玉落檐铃迟,船舫观荷折一枝。荫浓莺语藏满楼,衿衣灼颜似娇容。孤亭山茶好事磨,择日归程挂梢头……”
“这是我与家妻作的诗,不知姑娘觉得如何。”
狐狸道:“……甚好。”
隋辛脸上展出笑颜,道:“我给它取名为《念夫》姑娘……若是有空了,可往西湖一叙,我家夫人最喜西湖。”
“不过,近日淘气不知去了何处……只望她记得天冷加衣,生病休息……乖乖等我去寻她。”
狐狸泣不成声,只求着希望隋辛快快别说了,她道:“她会的。”
隋辛舒气道:“如此……我也放心了。”
他再次转身,朝狐狸作揖,道:“姑娘,告辞了。”
狐狸有些慌乱,急忙下床想去挽留,可隋辛明白她那一句“神妖殊途”。
不想再优柔寡断,狐狸只抓到一缕转瞬即逝的白光。
狐狸跪坐在地上,哭道:“夫君!”
“怎么了?”冷南枝听到动静,忙进殿查看。狐狸跪坐在地上,胸前的伤口撕扯开了一条小口。
冷南枝道:“笙笙,快起来。”
双手想搀扶狐狸,可狐狸理都不理,只哭着念道:“择日……归程挂梢头……挂梢头……”
冷南枝曾在庆临殿看到过,这首诗是隋辛和狐狸下江南归程之际所作。
冷南枝靠着狐狸背后蹲下,轻手抱住她,抹泪道:“我明白,我明白。”
狐狸呼吸都有些困难,心口的旧痕新疤统统钻了出来。冷南枝如此抱着安慰她,道:“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
柳迁进来后,冷南枝已经将狐狸劝着睡了会儿。
冷南枝道:“伤口又开了,你快看看。”
柳迁蹙眉上前,果然是开了,忙施法止血。叹气道:“这几日不能让她再见不该见的人了,这条小命折腾的够呛。”
说罢,看向门外。
郁从星已经找来了,柳迁不让他进,他就一直跪在外面。
冷南枝道:“我能去和他说说话吗?”
柳迁道:“自然,最好让他即刻就滚,别再来害我笙笙。”
冷南枝抬眼,走出勤政殿。
门外男子腰身笔直,头却低下,冷南枝出来了,他以为是狐狸出来,忙抬头道:“姐姐!”
发觉不是后,又低下。
冷南枝道:“有些事仙官可如实告知,再瞒下去……稚子不保。”
才女说话向来一针见血,决不说废话。
郁从星明显身体抖动,拳头握紧,道:“我想见见她,我想亲口告诉她。”
冷南枝道:“她受伤了且不想见你。仙官儿若是诚心悔之,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罢。”
言下之意是要他离开,免得狐狸再添伤感。
郁从星缓慢起身,转身目光如炬看向勤政殿里,道:“劳烦太后娘娘照顾好她……”
冷南枝没回答,郁从星一步步走出皇城。
狐狸醒来是三天后,她一醒就找柳亦卿要了宝物——前尘镜。
前尘镜是唯一一件能回忆起前世所历点滴的宝物。
但使用者需耗费大量灵力,柳亦卿道:“姑姑如今还在休养,还是过几日再用罢。”
狐狸不肯,道:“拿来。”
柳亦卿无奈,找来柳迁劝她。
柳迁温声道:“又不是不给你,待你身子好些了再用也不迟啊。”
狐狸道:“拿来。”
……
无法,又请了冷南枝,冷南枝扶额抱怨叔侄二人没用。
冷南枝道:“那宝物尚未曾使用过,且过几日再用。眼下这月,你侄子可是要选妃了,别搅了才是。”
狐狸半信半疑,冷南枝又道:“我们回庆临殿去住,好好叙叙旧。”
狐狸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冷南枝拉着她往外走,道:“你还没见过小行满吧,他长得和兰青简直一模一样……”
叔侄二人也是竖起了大拇指,柳亦卿道:“二婶可比二叔聪明多了。”
柳迁没好气道:“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