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案件陷入僵局,没办法只好层层上报到了京城,作为一件奇案自然引发众多关注。
在一次宴会上,魏忠贤听说了此案,笑对左右说:“这等奇案,倒也有趣,要我说的话,查查主官,尽快结案,免得物议汹汹。”
”九千岁“状似随意地一句话,下面的人可不敢随便对待。
既然领导发话了,大明臃肿的官僚机构短暂地高效起来,不到三日,宴会发生的事在南京官场流传开来。
东厂掌刑千户更是派了丑字颗掌班带着人马赴应天府协办此案,早日将魏公的指示落实到位。
苏墨听完目目童讲完案件的来龙去脉,顿时感到十分棘手。
首先想自己单独脱罪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根儿上解决,让姑丈脱罪,自己才能顺势解困。本来是一个查无实证的事情,即使姑丈是负责主官,大不了就是罢官。
可现在因为远在京城的魏忠贤随意一句话,姑丈便背定了这锅。
单纯的失窃案牵扯到了政治,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让魏忠贤改口。
苏摩想到两个办法一是找个有份量的朝中大佬帮忙跟魏忠贤说说情。
眼下是天启四年,天启皇帝沉迷术士炼物一道,对魏忠贤十分信重,朝政尽皆托付。
权倾朝野,党羽无数,姑丈一个区区工部五品官,根本不值得魏忠贤上心,如果有大佬肯出面,魏忠贤大概率会高抬贵手。
可自己哪认识什么大佬。
那只能选第二个办法,尝试缉拿真凶。
案件如果能侦破,还是那句话,魏忠贤不至于跟一个五品官过不去,宴会上随意的一句话便也真的就是随意的一句话了。
可这个办法也很难实现,苏摩自问不是什么推理奇才,前世玩个剧本杀都玩不明白,人家那些专门查案子的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自己更够呛!
“你要看看我去探查的记录吗?”目目童看着苏摩皱眉思考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苏摩眉毛一挑,“怎么看?”
目目童招了招手,一只眼睛从远处飞来,随即射出光芒,照在墙上,如同投影仪一般,将目目童当日去协助调查的景象映射出来。
苏摩啧啧称奇,来回打量着目目童,眼放精光,这小伙子有前途。
在心中默默给目目童打上“自走摄像机,偷拍一把手”的备注,苏摩将注意力转到画面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便宜姑丈,一个四十来岁的消瘦男子,留着山羊胡,穿着五品文官白鹇补服,卖相不错。
可惜画面中的他被身后两个刑部的番役锢住双臂,面容惨白,看着失了沉稳风度。
目目童在工部大堂内来回搜寻扫视,一无所获,又按在场刑部官员的吩咐,将堂内众人探查了一遍。
突然苏摩腰间双龙玉佩清冷之光一闪,他看见画面上一个正被验身的三十岁左右男子的袍袖中隐隐散发青色光芒。
苏摩连忙喊停,映射画面立马停止播放,一个鼻眼高阔,肤色黝黑的脸庞定格在墙壁上。
“这人你还记得吗?”
目目童面露沉思,“也是个工部的官,叫刘什么的,记不太清。”
“能帮我打听清楚这人的信息吗?”
目目童没多想,爽快地答应下来。
苏摩见目目童这么干脆,有点惊讶,心中暗思莫非是好感度提高的原因。
目光扫到睁大着双眼,像个乖宝宝一样在旁边默默看着的小狴犴,苏摩冲他招了招手。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苏摩将手放到小狴犴的头上,不出所料,什么也没发生。
废话不多说,苏摩反手给了小狴犴一巴掌。
小家伙一时没反应过来,睁着无辜地大眼睛看着苏摩,心中委屈,眼角泛起点点泪花。
苏摩被小家伙无辜地眼神看的十分愧疚,摸了摸小狴犴被打的地方。
还是没有反应,反手又是一巴掌。
小狴犴:“???”
目目童:“???”
小狴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就往外跑,“坏人!大坏人欺负我,呜呜呜~我好怕,爷娘救我!”
没想到这小家伙被扇了巴掌,不是想着爆锤苏摩一顿而是害怕的逃走了。
还是小啊,单纯,苏摩轻轻叹了口气,和目目童子大眼瞪小眼。
“咳咳…那啥,我刚看他脸上有蚊子。”
目目童:“……”
没多解释,打发了目目童去打探消息,苏摩在牢房中躺下,虽然身下茅草又臭又硬,但这一天实在是太耗心神,眼皮逐渐沉重,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是被目目童唤醒的,目目童不负擅探查之名,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此人情况了解清楚。
在目目童的讲述下,苏摩知道了此人名叫刘可,祖籍徽州歙县,是自家便宜姑丈的下属,天启元年进士,任工部主事一职,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对目目童再三感谢,将他打发走,苏摩将腰间玉佩解下,狠狠亲了一口,“佩兄啊佩兄,你可真是个好宝贝。”
翌日清晨,应天府衙门后院,将近耳顺年纪的应天府尹苏自清端坐在主座之上,老神在在地看着堂上两个人含沙射影,唇枪舌剑。
“裘大人,邱璞一家审来审去没个结果,要我说刑部手段太过温和,还是得交给我们东厂。”
说话的是几日前从京城赶来的东厂掌班郑晟,他三十四五岁年纪,国字脸,留着寸短的胡须,一双丹凤眼中隐含讥讽。
刑部郎中裘洪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摇了摇头,“邱郎中还未定罪,只是调查,未定罪便还是朝廷命官怎能上大刑?”
“那就大刑伺候他家人,一家子那么多人总有几个软骨头吧。”郑晟扣扣指甲缝中的污垢,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合规矩,不合规矩。”无论郑晟怎么说,裘洪始终面带微笑,坚定摇头。
郑晟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脸色阴冷,恨恨道:“掌刑千户派我来南京的缘由你难道不知道,莫非你不服魏公,想抗命?”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移向腰间的佩刀,试图恐吓裘洪,逼他就范。
裘洪面色丝毫不变,从桌上拿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轻轻啜一口,“魏公的命令,老夫自然遵守,不知魏公何时下令将邱郎中撤职查办了?可有正式行文?”
“你!”郑晟怒不可遏。
“好了好了,都是同僚,一起查案,何必失了体统?”
一直默默旁观二人交锋的苏自清,见郑晟动了真怒,当即出面和起稀泥。
“其他人可以不动,昨晚被抓的那个,是我们东厂抓的,总可以给我们吧。”郑晟沉默了片刻,面色恢复冷漠,平静地说道。
裘洪正要再次拒绝,被苏自清瞪了一眼,摇摇头示意他适可而止。
裘洪冷哼一声,没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扭过身不理郑晟。
郑晟心中大喜,落到东厂手里,挨不过三轮,定让那厮哭着求着主动指认邱璞监守自盗的罪行。
千户大人的交代眼见着就要完成,他开始幻想回京城后,会受到千户大人怎样的嘉奖,没准魏公还会亲自接见自己,我郑晟的前途就从这里起步。
正在郑晟陷入幻想时,应天府衙推官宋四维急匆匆来报,“昨日捉拿的案犯苏摩在牢中闹着要求见府尹大人,言有重大案情相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