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无光的刑部大牢内。
邱璞被刑部的狱卒叫醒,“走吧,邱大人。”
就是今日了吗?
是转到东厂去?或者,直接问斩?
我邱璞半生为官,不敢说清如水,明如镜,但也对得起朝廷给自己的俸禄。
又想到铜版失窃那日,真真是飞来横祸,罢了罢了,是福是祸,便跟他走这一遭。
一边想着,邱璞缓缓起身,将污秽的囚衣整理了下。
抬头挺胸,朗声道:“可否让邱某擦洗下身体再走。”
那狱卒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可是裘郎中吩咐要关照好的人,当即点点头,“邱大人想洗澡啊,没问题,小的这就让他们准备。”
将身上清洗干净,邱璞恢复了往日为官时意气风发的风采,淡然地看向等候的狱卒,轻声说道:“走吧。”
一路走出大牢,直到刑部门口,看来是要转去东厂上刑了,邱璞心中思忖。
就见裘洪和几个刑部官吏正在门口等着邱璞,见他远远走来连忙拱手。
邱璞想象着东厂大牢中等待着自己的酷刑,突然心中一股豪气冲天而起,朗声高呼,“半生为官多辛劳,事到临头唯节存。”
豪气之后,心中愧疚,妻儿将被自己连累,忍不住悲呼,“何忍不顾夫妻恩,岂愿失此舐犊情。”
若是早知今日,不管当初妻子如何反对,都应该将春娘纳了,是我负了她,不过转念一想,春娘也算逃过一劫,罢了罢了,他怅然轻叹:“可惜了春娘。”
婉转轻唱,“美人恩重情似水,来世共作春江鸳。”
脸上挂着淡然矜傲的笑容,一步一诗,意气风发。
扭头一望,呆住了。
旁边女监不知何时也放出几人。
满眼怒火的妻子和正捂嘴偷笑的女儿们正俏立在他身后。
邱璞:???
“所以说是内子娘家侄子破了案,邱某一家才被放出?”
看着裘洪点头表示肯定,邱璞感慨良多,扭身对妻子郑重一礼,“多谢夫人,也就是夫人娘家才能教导出这般优秀的晚辈。”
苏摩的姑姑苏梅根本理也不理他,冲着裘洪关切地问道:“裘大人,我那侄儿可无恙?”
“无恙,现下应是在钦天监,我昨日着人告诉他你们今日出狱,许是有事耽误了,不如你们先回家等着?”
邱璞连连点头,躬身行礼与裘洪告别,带着妻儿返家。
却说苏摩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一路出钦天监直往姑姑家而去。
远远就见门口站着一个老仆,见到苏摩连忙躬身作揖,“可是侄少爷当面?果然是一表人才,老爷和夫人打发小的来迎,恭候多时了。”
苏摩连忙回礼,“这位老伯…”
“当不得,侄少爷叫我邱忠便是。”邱忠连连摆手。
“唔,邱老伯,我姑姑姑丈都回来了?”
邱忠再次躬身行礼,“正要感谢侄少爷,老爷夫人和小姐们都回来了,正在内院堂屋等您呢,请随老奴来。”
苏摩刚踏进堂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苏梅一把抱住,眼含热泪,“我可怜的兄嫂,就这么去了,留下你摩儿你一个人。”
苏摩原身的记忆中对姑姑有印象,小时候对自己极好,后来嫁了人,离得远联系便少了。
感受到姑姑的关心,苏摩也是心中感慨,连连安慰姑姑。
一旁的小表妹邱缨玉才刚八岁,脸蛋红扑扑的,有两个小虎牙,甚是可爱,此刻被气氛感染,哇哇大哭起来,鼻涕冒泡。
大表妹邱贞玉十四岁,瓜子脸,点绛唇,高高的鼻梁随了母亲,容貌出众,气质淡雅,此时看着哭泣的母亲,想起在牢中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禁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邱璞连忙劝慰道:“不必太过伤心,摩儿这不是还有我们。”
说着站起身,冲苏摩郑重一礼道:“多谢摩儿救我一家脱困,往后就是一家人,且安心住着。”
“姑丈这话严重了,本就是家人,都是侄儿的本分。”苏摩连忙回礼。
一旁的苏梅见状也收起眼泪,强笑道:“你姑丈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安心住下。”扭头冲门外吩咐道:“邱忠,后院东厢收拾好没,带摩儿去看看。”
邱忠连忙应了一声,带苏摩去了东厢房。
晚间苏摩与姑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席间大妹一脸好奇地盯着苏摩。
苏摩被她盯得好笑,“贞玉妹妹为何这样盯着为兄?”
互相还不熟悉的贞玉闻言羞涩地转过头,小声问:“表兄怎么破的案?”
苏梅夫妇和小妹闻言也来了兴趣,苏摩见状放下筷子,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满足了姑姑一家的好奇心。
一顿家宴吃的十分圆满。
之后苏摩正式住了下来,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姑丈家府邸大,有五六个下人丫鬟,典型的封建官僚享乐主义作风。
苏摩抱着批判的态度体验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
平日要么看看小妹开蒙习字,要么陪陪大妹逛街购物。
清闲的日子里,铜版案迎来了后续。
不管怎么拷问,刘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手链只是母亲给他保平安的,不知被谁人动了手脚陷害,整的裘洪和郑晟十分郁闷。
眼见着再用刑人就死了,案子陷入僵局。
郑晟立功心切,眼见刘可这边无法突破,带人启程去了刘可徽州老家,查他母亲。
随着铜版被找回,当日查明真相的过程也逐渐被人知悉。
毕竟当日有许多刑部官吏在场,虽然裘洪下了封口令,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传言就这么扩散了出去,有人说苏摩是高品术士,有人说苏摩有独家观气之法,这个还比较靠谱。
最离谱的是有人传苏摩是修炼了道家的火眼金睛,你跟我这整西游记呢?
听到这些五花八门的传言时,苏摩一阵无奈,可嘴长在人家身上,也堵不住不是?
随着传言的发酵,苏摩的日常又多了一项:陪着姑姑姑丈会客。
听着姑姑对着闺中密友们一脸淡然地说出,“这说的就是我家摩儿,我跟你们说我这个侄子打小就灵…”
永远能收获一片赞叹声,姑姑的眉毛都快挑到了头顶。
而姑丈每次宴请同僚,也总是轻捏胡须,“外间传的有些过了,摩儿走的是术士体系,就是天赋好点,没那么邪乎。”
在一片恭维声中邱璞矜持笑笑,扭头对一旁的苏摩教诲道:“切不可骄纵,当继续努力。”
苏摩每次都配合着姑丈的表演,做乖宝宝状认真答应,又是收获一片赞誉。
这日午后,苏摩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门房来报说有个叫宫田雨的来找他,苏摩一喜,连忙让门房领他进来。
看着院中的男子,想起这几日听见的破案传言和对方疑似槐姬大人相好的身份,宫田雨脸上露出崇拜之色,语气拘谨道:“苏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苏摩哈哈一笑起身行礼。
见礼之后,宫田雨道明来意,“此番是来通知苏兄钦天监明日开始进学,为期两个月,期间不可离开,苏兄赶紧和家人说声收拾收拾。”
苏摩闻言精神一振,这两天跟在姑姑姑丈身后,逢人就笑,脸都快抽了,可算解脱了。
当即拉起宫田雨的手臂就要进屋叙话。
宫田雨连连摆手,“还要通知下一家,就不进屋了。“
说罢风风火火地又跑走了。
苏摩有心想问问槐姬如何了,但想到明日就要去钦天监了,倒也不急在一时,便由着宫田雨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