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五米开外便只剩下扭曲晃动的鬼影。曾经高耸的摩天大楼只剩下断裂的残骸，如同被雾气啃噬过的獠牙。街道上铺满了锈蚀的钢筋和坍塌的混凝土块，碎玻璃渣混合着暗绿色黏液，在幽蓝磷火映照下反射出令人不安的冷光。每一脚落下都发出“咕叽”的黏腻声响，仿佛踩在腐败肿胀的内脏上。
锈蚀发黑的钢筋上，黏液正沿着纹路缓慢流淌，滴落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在地面留下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淡紫色的毒瘴与幽蓝色的磷火交织缠绕，偶尔溅到裤脚上，立刻传来针扎似的灼痛，战术裤的纤维无声无息地溃烂。远处，巨大的广告牌只剩下光秃秃的金属框架，像巨兽残缺的骨骸；写字楼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怪物的眼窝，每当磷火掠过，便会映照出窗沿上挂着的惨白骸骨。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变异体的腥臭以及腐殖土般的酸馊气味，即使戴着过滤口罩，那股味道依旧顽固地钻入肺腑。远处传来重物被拖拽的摩擦声，路口处，锈蚀的铁柱被发黑的藤蔓紧紧缠绕，藤蔓滴落的汁液在地面蚀出片片黑斑。
出发前，陈浩特别强调，这片幻雾具有昼夜节律，凌晨五点到六点是其浓度最低的宝贵窗口期。然而今早五点集合时，胖子还窝在越野车后座，摘了口罩大口啃着压缩饼干，手里紧攥着稀罕的脱水野菜。
“就差这两口！”胖子含糊不清地辩解，“垫垫肚子才能扛住毒雾啊！”陈浩气得拽住他的胳膊怒吼：“窗口期只有一小时！耽误十分钟，雾气变浓了怎么办？”
杨教授看了一眼腕表，眉头微蹙：“十分钟，应该不碍事。”他掏出一个铝制药盒递给左月：“把解毒片分下去。”左月点头应下，仔细拉紧口罩的挂绳。
我将药片含在舌下，微苦的清凉感暂时压下了肺部的灼烧感，反手按了按背后用布条缠裹的桃木剑——布条早已被雾气浸湿泡皱，赶路间的摩擦磨出了细小的裂缝。我催促众人加快脚步，所有人都拉紧口罩，警惕地扫视着浓雾。
陈超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对左月的心意几乎写在脸上，时常凑上前分享物资，可左月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反而常常不自觉地望向我。我握紧“破晓”长刀，《阴阳诀》的内息在体内流转；左月紧跟在杨教授身后，握着脉冲手枪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我故意放慢脚步，挪到她身侧：“还好吗？”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了她冰凉的手腕。
左月微微一怔，口罩下的脸颊泛起红晕：“没事，就是雾太浓，有点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向我靠近了半步。这一幕恰好落在陈超眼里，他握枪的手猛地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我刚想再开口，周围雾气骤然剧烈翻涌，瞬间漆黑如墨，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两米。“小心！是幻雾核心区！”程芮的警告声在浓雾中扭曲失真。
幻雾无孔不入。下一秒，我眼前浮现出许宏愿残破的魂影，他胸口的刀伤汩汩冒着黑血：“吴青云！我要让你亲手撕碎你的母亲、你的姐姐，还有左月！”
“闭嘴！”我嘶声怒吼。但更恐怖的幻象接踵而至：我看到自己浑身浴血，生出利爪刺穿了母亲的胸膛，咬断了左月的喉咙……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被幻雾瞬间放大，化作了尖锐的恨意。
身旁传来“咔嚓”一声——陈超将狙击枪口直直对准我，眼中翻涌着扭曲的嫉妒：“吴青云！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你放屁！”胖子瞬间闪身挡在我面前。
陈浩也站到陈超身边，指着胖子怒吼：“要不是你贪吃耽误时间，我们早就找到通道了！还有他，”他猛地指向我，“跟左月眉来眼去，根本就是把大家的命当儿戏！”
“耽误十分钟怎么了？”胖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们两个废物，要不是我和老吴，你们早死几百回了！”
陈超双目彻底赤红。“砰”的一声枪响炸裂！我腰身猛地发力侧转，子弹擦过肩头，战术服“刺啦”作响。
“都是吴青云的错！”陈超失去理智地嘶吼。胖子暴怒扑上，左手扣住陈超持枪的手腕，右拳狠狠砸向他的侧脸：“你他妈敢朝老吴开枪？”
狙击枪掉落在黏液里，“滋滋”的腐蚀声中迅速锈蚀。陈超踉跄后退，后脑勺撞在钢筋上，嘴角溢出血丝，却仍死死瞪着我。
两人扭打在一起，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在浓雾中炸开。陈浩目眦欲裂，猛地抽出短刃直刺胖子后背：“敢动我弟弟！去死吧！”
“住手！”我飞身上前，长刀出鞘，“铛”的一声架住短刃。“谁再内斗，我就先杀了谁！”
陈浩眼神疯狂，短刃再次刺向我的要害。我挥刀格挡，手臂被震得发麻。短刃划破胳膊，鲜血混着腥臭的空气，强烈的杀意几乎冲垮理智。
就在这时，后背布条“刺啦”一声断裂，桃木剑上的符文透出耀眼的金光！暖流涌遍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心头的戾气。我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震得黑雾都随之震颤。
胖子、陈超、陈浩的动作同时一滞，眼中的疯狂逐渐褪去。我扣住胖子的手腕格开他的拳头，一脚将陈浩逼退到墙边，长刀架在他的肩头：“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被幻雾操控着自相残杀？”
三人看着彼此满身的泥污和血迹，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陈超盯着我胳膊上渗血的伤口，羞愧地低下头；胖子也挠着头：“今早……确实是我贪嘴……”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收起长刀，“都跟着我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三人低声默念，桃木剑的微光与清心咒相互呼应，最后一丝赤红终于消散。片刻之后，胖子突然环顾四周：“咦？杨教授和左月、程芮她们人呢？”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我们急忙四下搜寻，却找不到任何痕迹——那三人如同被浓雾彻底吞噬了。
“必须立刻找到她们！窗口期马上就要过了。”我眉头紧锁。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
“怎么办，老吴？她们会不会已经……”胖子的话戛然而止。
脚下大地突然剧烈震动！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侧前方传来，黑雾被气流吹开，露出了坍塌的地铁入口。一头通体漆黑、覆盖厚重鳞片的怪兽正从中爬出，体型堪比装甲车，三颗猩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血珠。
我猛地掏出怪兽扫描仪。屏幕爆发出刺目的血红光芒：【目标：裂地魔】【等级：S级变异体】【威胁：极度危险】。
我瞳孔骤缩——左月她们生死未卜，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撞见了S级变异体！
裂地魔被之前的打斗声吸引，怒吼着扑向最近的陈超。我一把推开发愣的陈超，挥动“破晓”全力劈向利爪！“铛！”火星四溅，我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裂地魔的爪子却只留下一道白痕。
“打不过！快跑！”我大吼一声，转身狂奔。胖子和陈浩拉起惊魂未定的陈超紧跟在后。裂地魔紧追不舍，每一步都引得地面震颤，建筑残骸被轻易撞碎。
而就在我们陷入内讧与逃亡的同时，左月也正深陷于幻雾之中，经历着远比我们所见更为恐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