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心不古

　　秦越被这声质问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回到了顾景深的身边，宁郁将琴收回了琴袋，用袖子拂去了恶心的血腥味，向着姚齐拱手作揖道：“我等是来自七星谷的修士，受无极宗的召集前往五方东关协助斩妖除魔一事。”

　　姚齐一听是同道中人，还是七星谷的，一脸鄙夷道：“七星谷是个是什么玩意，我怎么从未听过？”随后朝着后面的铁虎骑使了个眼色，铁虎骑深知姚使的脾性，然应和道：“七星谷是个什么破地方，没听过没听过。”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当初的东关废宗门，没想到这些年落魄到只能窝在个谷里，难怪一个个都跟青蛙似的，井底之蛙这个成语听说过吧。”

　　“姚使，与我师傅乃是旧相识。同门之间，井底之蛙这词怕是用的不妥。”

　　姚齐哼了一声：“宋叶秋？这老家伙交出来的弟子到是伶牙俐齿得很，难怪废宗呢，你们知道废宗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东国容不下你们，你们是被赶出去的，现在踏上这片土地，都是上天垂帘，是你们百年修来的福分，五方东关可怜你们，我姚齐才不顺这个情，别用无极宗来压我。今日你们擅作主张，捣乱了我们的围猎，就该低头认错。”

　　“姚使名声在外，该知道谨言慎行四字，我等都是受无极宗召集才来到东国。没想到一到东国境内就遇到了这桩事，若是好好传扬一番，全无极宗的人都该知道姚使是如何降得妖，救得人。”

　　宁郁不卑不亢，一贯谦卑却也知道护短。护的自然是七星谷的短，七星谷是什么样还轮不到一个使者随意评判，若不是当初五方东关内斗，引起七星宗门与东国内政出了岔子，七星宗门也不至于隐居在西岭的山谷里。

　　姚齐气的五官扭曲，咬牙道：“你们无视五方东关布下的法阵，擅自闯入法阵阻止收妖，还放走了我们围捕几天的蟒蛟，该当何罪，这事我上报东关殿，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铁虎骑收到了指令，齐刷刷的将矛头指向了他们。

　　秦九澜哼了一声，“颠倒黑白果然是姚胖子的标语。”

　　“你说什么？”

　　姚齐不听不知道宁郁身后站着一个人，这女子身穿一身红衣，眼神坚定，浑身的气场让他有些似曾相似，居然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地心中一抖，这感觉不妙。

　　他突然来了兴趣，绕过宁郁盯着秦九澜看了许久。

　　“你是......”

　　就在姚齐百思不得其解，上下打量看着秦九澜的时候，突然顾景深从后面插入将秦九澜护在身后对着一脸纠结的姚齐道：“姚使，好久不见。”

　　姚齐终于看清了顾景深的容貌，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你......你是......你不是。”

　　铁虎骑的领兵者有幸看见过东国太子的容貌，那时他还是长纪军的一员总兵隔着千军万马在城楼下，万层台阶上东国国主领着刚刚成年的顾景深走到了殿门前。一身锦袍，风华过人，万千荣光。

　　他，就是东国天选之人，当朝的太子顾景深。但是几年前被敲定了叛乱之罪，死在了青茗雪山。

　　一个含着荣光出生，带着暗罪死去的太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死在了青茗雪山。”

　　姚齐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样子一下子慌了手脚，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而且此人的气场之强大，法力之高强他不能预估，顾景深虽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墨衣笑，但是法力在短短几年就精进如此，而且他十分清楚的知道，顾景深在控制他，而且在这股控制他居然没有半分抵挡之力，任由顾景深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四处游走。

　　“姚使再好好认认，我是谁？”

　　顾景深的声音带着回音，姚齐似乎在他的话语中走了好几圈误入了迷宫一般，他心一颤，跌入了一个死胡同。

　　秦九澜看着姚齐一瞬间眼神涣散，就知道是顾景深搞得鬼，怕是顾景深想要篡改他的记忆。

　　“我们能走了吗？”

　　“当然......可以。”

　　再这么下去，被顾景深随时捏死都有可能。

　　铁虎骑的领兵者肖木雄明白，此次顾景深的归来绝不是简简单单，而当年的叛乱一事也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就任凭国主的几句：“叛贼顾辞勾结北国，被长纪军灭于青茗雪山”而草草了之。而自己在当总兵的时候受过顾景深的恩惠，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一个惊艳才绝的人怎么会叛乱呢，完全不需要叛乱，天下就应该是他的，自他死后，相王继承了东国太子之位，老国主去世，相王执政，五方东关一使者聂宗盛佐政，东国变天。

　　哪怕现在面前站着的是人人口中叛贼的敬王殿下顾景深，他也愿意相信他回来定是回来昭雪的。现在是五方东关统领全军队，一同抑制妖族入侵，可又有多大的成效呢，领兵铁虎骑兵从从前的铁兵变成了现在的边城护卫兵，从原先的上阵杀敌，变成了现在捧笑的小丑。

　　所以，他决定放下武器命令铁虎骑给顾景深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宁郁见势和顾景深打了眼，觉得快些离开此地为好，刚迈出一步，王大王二扑了上来死死抓住秦越的脚踝：“神仙，救救我们，我们不想呆在铁门营了，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原本五十几人到现在的十几人，所有被烈火灼伤的还幸存的人都听着王大的这声救命跪在了地上。

　　他们有些人脸上是绝望，有些人是渴望地盯着他们，就把他们当成救世主一样，毕竟他们看到刚刚一向残暴的姚齐都低头了。

　　“我们不是......神仙。”秦越不忍心，只好求助于宁郁。

　　“我们家里都还要老小要照顾，我们不能死，我们死了，他们怎么撑下去，北边在闹饥荒，我们不想死。”

　　“神仙，你们不是修仙之人吗？都是大慈大悲的，救救我们。”

　　铁虎骑兵们又将战戟举了起来，“费什么话，不想活了吗？你们是想现在就死是不是？”

　　“还不滚回军营。”

　　一个小兵朝他们的身上踢了几下。

　　“你们还想当逃兵不成，想当逃兵也可以，按东国国律逃兵一旦发现轻则处死，悬尸辕门，以敬效尤，若是你们有命逃回家乡，株连九族。”

　　宁郁对着秦越点了点头，“这个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东国有东国的律例，军营有军营的纪律，我们干涉不了。”

　　王大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往前移，抓住了顾景深袍子的一角，气息微弱道：“救救我们，我们不是士兵，我们......只是被抓来了村民，他们.....把我们当做诱饵，围猎.....妖怪。”

　　领兵者肖木雄上前说道：“我是铁虎骑的长官使肖木雄，请各位速速离开此地，军队内务外人不便插手。”

　　说完对着顾景深做了俯首。话中之话顾景深听了个明白，最后他们没有管，只能听着背后连连呼救的声音一步一步沉重的走着。

　　他们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一世。

　　姚齐很快就清醒过来，他抢过来肖木雄的戒鞭，一鞭一鞭打在那些普通兵人的身上，王二受不了这一顿顿的毒打，终于从他们离开的路追了上去。

　　“你们！你们都是一样的恃强凌弱，欺软怕硬！”

　　刷——

　　一根枪捅穿了王二的心脏，血液喷洒出来，就离秦越一米远的地方，王二倒下了，秦越的脸上，灰白色衣服上都是王二的血。

　　他怔怔看着这个他从火堆里拼死救出来的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倒下。

　　“阿二，不要！”

　　王二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的盯着秦越说：“我想回家，回家看看孩子。”

　　王大眼睁睁看着他家仅剩的弟弟倒在血泊中，痛苦嘶喊声贯穿这条路。他费力的喊着，声声质问这些人人口中尊敬的仙长。

　　“你们都是修习仙术的仙人，为什么不能救救我们，你们修得是什么仙，问的是什么道！”

　　“你们跟他们一样，心都比石头还硬。都是无耻卑鄙之人！”

　　秦九澜扯出一个冷笑来：“果然过了一年，这个世道一点都没变。”

　　都是吃人。

　　这个世界什么最可怕，不是獠牙的厉鬼，不是吞人的妖兽，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