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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记之李陵

休矣

山月记之李陵 云水谣谣 2622 2022-04-03 00:22:59

  7

  汉军一边战一边退,又向南进近了数日。

  这天在某处山谷休憩,现场点清受伤士兵,重新做了部署。

  一处负伤的照常作战,二处的帮忙推车,三处的可以坐车,至于阵亡者遗体就地遗弃,因为没有多余的运力。

  李陵夜间巡视,意外的在战车上发现了着男装的妇人,有十多个。

  原来是之前关东被剿群盗的妻女,她们被驱逐至西部生活,缺衣少食。

  好点的嫁给边塞士兵,差点的沦为娼妓,千里迢迢跟着来到漠北。

  因为军中并不允许有女人,于是李陵下令处死她们,对带她们来的士兵不发一言。

  开始将士们还能听到女人们凄厉的哭号声,很快声音就消失在山谷低处,就像被沉寂的黑夜所吞噬了一般。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心头。

  到了隔天早晨,胡兵再次发动近战,全体汉军同仇敌忾,与匈奴搏杀了一番,杀的敌军节节败退。

  汉军趁胜追击,匈奴遗尸三千,一扫之前被围剿的郁闷与晦气。

  自此胡兵又开始遥遥围攻的战术,如此这般过了五天,汉军踏入了沼泽地带,因温度低,水多半已结冰,泥泞没过小腿,干枯的芦苇丛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狡猾的匈奴人靠着先天地理优势,抄近道绕到了上风口,趁机点燃芦苇丛,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顺着风向,大火很快蔓延,眼看着就烧到了汉兵所驻扎的营地。

  李陵当机立断,让属下立马放火烧掉就近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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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堪堪摆脱了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

  烧光的芦苇加上满地泥泞,简直是无处下脚,更不要说安歇了,只好昼夜不息的赶路,等天亮好不容易到达一处高坡,准备安营扎寨。

  却不料敌人早先一步设下埋伏,汉军疲乏不堪,又被打了个伏击。

  为了避开猛烈冲击,李陵下令抛弃了车辆辎重,将战场转移至山脚下的树林里,再以树木做掩护,向林外胡军放箭。

  这一招很管用,匈奴单于带着亲兵来到阵前,汉军集中火力射击,单于所骑白马在惊吓之余,高高扬起前蹄,将单于摔下马去,亲卫军立马操起单于双肘,层层叠叠护在中心,就地搬动数十步,迅速后撤。

  余下之人持续战斗,最终汉军虽击退了匈奴,自身也损失近千将士。

  不过也有好消息!

  据汉军俘获的胡军所述,单于对于这一小股汉军的顽强感到无比震惊,且退且战,井然有序,他疑心其后方藏有大批伏兵,这只是个诱敌深入的计策。

  于是在某个夜晚的作战会议上,他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但主战派占了上风,原因无他,单于亲率大批精锐部队,还打不过这数千人的小股势力,委实过于丢脸。

  于是双方妥协中商定,先在山谷里实施猛攻,如若不行,往南四五十里就是平原开阔地,在此处全力一战,若不能全歼,那就罢了,绝不继续追击,以妨有诈。

  果然到了第二天,胡军又进行了无比猛烈的攻击,汉军一天要抵抗这样的攻击数次,不得不全力应对,一边还要继续往南,尽快到达平原地带。

  果然往南四十公里,是一片开阔地,也许正如胡军所说,这里才是最后的战场。

  这给所剩无几的汉军将士们带来一线生机,这也许是众人最后的机会了!

  不过,平原上没有树木的掩护,又是骑兵的强项,汉军几尽箭尽粮绝,状况堪忧。

  即便如此,这聊胜于无的希望还是打动了在场汉军的心,他们近乎疯狂的抵抗着,因到平原战斗力飙升的匈奴骑兵,双方展开特别数倍于之前的,凶悍彪悍的厮杀。

  最终胡兵留下二千多具尸体,无功而返,活下来的汉军将士们稍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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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天夜晚,事情又出现了变故,汉军中出了一个叛徒,他叫管敢,本是长安的市井恶少,现在是一名斥候。

  头天晚上因为打探敌情时犯了过失,被校尉成安侯韩延年当众痛骂与鞭笞,为打击报复,故而投降了匈奴。

  但也有另一说法,说李陵前期处理的妇人中,有他的妻子。

  他告诉单于,李陵所部并无援军,而且伤亡惨重,连行军都有困难,再则箭矢粮草消耗殆尽,此时只消集中精锐骑兵,重点打击李陵与韩延年所在的中坚力量,旗帜以黄色与白色为标识,就能全歼这支队伍。

  单于听罢,厚赏管敢,并决定调整策略,重创汉军。

  到了第二天,匈奴最精锐的部队,朝着汉军中黄白两旗的阵营发动了攻击,并且不断叫喊着,“李陵、韩延年快快投降!”

  汉军左支右绌,难以招架,逐渐被逼至山谷中。

  敌军又绕到山高处,对着谷底放箭,箭矢像暴雨般,倾盆而下。

  汉军每人出发前只带了100支,用到此刻几乎用尽,全无还手之力。

  手上仅有的刀枪矛戟也折损大半,最后砍了车辆的车辐做武器,而军吏们则用手里的短刀,勉力支撑。

  越往后退,峽谷越来越窄,汉军的圈子越来越小,匈奴开始从上往下砸巨石,比起箭矢,石头带来的伤亡无疑更大。

  尸体加上石头,重重叠叠,堵塞道路,行到此处,汉军已是寸步难行,死路一条。

  半夜,双方休战,汉军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李陵身着便衣,独自一人出了营帐。此刻月光皎洁,夜凉如水,当初出发时,也是这样的好景致。

  因禁止他人跟随,其他人猜测他可能想支身前往胡军大菅,伺机刺杀单于,并与之同归于尽。

  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过了许久,李陵又回来了,走进营帐。

  “休矣”他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一脸颓然。

  “除了全军战死,已别无他路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来了一句。

  帐内鸦雀无声,满座无一人接茬。

  又等了一会,有一军吏开口了

  “也许,还有一种方法。”

  “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就痛快说。”有人焦躁的说道。

  军吏静静打量着李陵神色,犹豫着再次开口,

  “早年赵破奴为胡军所擒,过了几年又逃回朝廷,陛下并没有责罚他,根据此例推测,将军您凭着寡兵而震骇匈奴,即便逃回京城,想必陛下也会以礼相待吧。”

  李陵连忙截住话头。

  “我李陵一己之身,死不足惜,要是有个几十支箭,我等尚能突围,可我们却一支都拿不出来了,等天亮只能束手就擒,还不如,你我趁着黑夜,各自突围出去,倘有人回到边塞,立马向天子禀报我们现在的位置,贰师将军或可来得及赶至,有机会重创匈奴主力。那我们也不算失败。眼下没有别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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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将士全都同意,于是大家砍倒旗帜,毁掉战车,分发余下的粮食与大冰。到了夜半时分,击鼓起兵,以李陵和韩延年为首,他们驾着最后的战车,剩下的壮士开道,他们要撕破东面的口子,然后往南而去。

  此刻,进入深沉的后半夜,胡虏还在酣睡,他们三分之二的人得以顺利突围,可随后敌人的骑兵很快追过来,大部分的步卒被斩杀,也有个别抢夺了胡人的战马,向南奔去。

  往日强悍的汉军此刻狼奔豕突,急急慌慌,四散逃命。

  李陵看着已有数百人摆脱了胡人的追击,向南逃去。

  他转身又重返修罗战场,此刻的他身中数刀,鲜血淋漓,之前还与他并肩作战的同袍韩延年已经长眠于这块土地。

  他觉得自己丧失了全军,再无颜面面对天子。

  于是他举起武器,再次冲向乱军中,在一片混乱中,他的马中了流矢,他本人随即跌了下来,后脑被棍棒狠狠的击中,失去知觉,蜂拥而至的胡人将他重重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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