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渐明亮，金黄色的芦苇地和血红的太阳交织在一起。
杨文和陈管家以及他们的手下，从三更一直守到天亮，直到刚刚，陈管家才派人去通知老爷，虽然杨文不支持他这么做。
杨文还吩咐了一个捕快叫上仵作，并且让所有人离开尸体至少五十米远，尽管如此，还是能够闻到一股冲鼻的臭味。
陈管家看着自家少爷的尸体，内心有许多说不出的无奈，脸色煞白成死人一样，站了一个晚上，他终于才坐下来。
杨文看到在芦苇地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紧追在他的身后是陈管家派的下人，下人看起来很狼狈，满头都是汗。
那个冲在前面的就是方家老爷，他一听到消息就马上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他平常都不会跑步，这一次他大步大步地从街道上跑到城外的芦苇地，且不带歇息的。
杨文猜想这个头发两边鬓白的中年男子一定就是方员外，在他还没有踏入现场之前，得拦住他。
仔细看方员外，他体格如熊，若不是他穿着行动不方便的丝缎衣衫，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山贼。
“这位一定就是方员外，在下杨文，是河县的捕头。”杨文拦住正要向前的方员外。
“陈管家呢，我要见他。”方员外无视杨文，他顶上的帽子被汗液沾湿了。
“在、在，我在。”陈管家看到方员外来了，马上赶到。
“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方员外恶狠狠地瞪着陈管家，像是要把他给吃掉一样。
“这件案子还不确定到底谁是杀手。”杨文替陈管家回答道。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捕头吗？”方员外双眼微眯，接着又说：“可是我听传话的人说，我儿子是被鬼面人杀的。”
“案件还没有揭开真相，目前不能确认一定就是鬼面人杀的。”杨文说道。
这时，给方员外指引道路的下人就说：“昨晚明明就看到是鬼面人，怎么会不是他呢？”
“但他已经沉寂了十年，不是吗？为何昨晚又重出江湖呢？”杨文反问那个下人。
“难道他就不能重出江湖吗？我们几十双眼睛都看见了，那副冒着青色火焰的鬼面具，和我奶奶讲的故事里面一样，鬼面人就是带着青鬼的面具。”下人非常肯定的说。
“够了！”方员外用力拂了下袖子，接着说：“我不管是不是鬼面人，我一定要他血债血还！还有你。”
方员外在陈管家的脸上使劲打下去，陈管家差点晕倒过去，方员外的衣服因为刚刚用力过度而弄乱，接着他又说：“我让你看好我儿子，如今他死了，你也得下去陪他。”
陈管家吓到双脚无力，跪在地上，然后抱着方员外的腿说：“老爷，饶命呀，我家有老小，我不能走的呀。”
“你以为就你家有老小吗？我儿子就没有？”方员外反问，然后挣脱陈管家的手。
“我绝不能允许你滥杀无辜，方员外，如果你敢杀了他，我今天就抓你！”杨文挡在方员外的前面。
“这么说，你是天皇老子吗？天皇老子都得听那些蒙古人的话，天皇老子算个屁，何况你一个小小的河县捕头。”方员外指着杨文骂道。
“你这是目无王法。”杨文不甘示弱，反击方员外。
“王法？王法能救我儿子吗？”方员外反问道。
“那你杀了他又能让你儿子复活吗？”杨文说道。
“不能，但我儿子死了，他就要去泉下照顾我儿子。”方员外眼珠满是血丝，眼里只有杀人。
“小风，把陈管家带走，关在衙门里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出来。”杨文看着方员外的眼睛说，于是在他身后的一个捕快将陈管家拷走。
“无谓之举，我随时都可以让张大人放人，你以为你的粮饷是谁发的，张大人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方员外双手摆在后面，握紧拳头，指甲都快要嵌进手掌上的肉。
这时，仵作终于来了，杨文无法再忍受方员外盛气凌人的态度。
“你们都听着，不能让方员外踏入现场一步！”杨文转身就走。
仵作是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他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尸体了，他需要停下来努力的回忆起验尸的步骤。
“如果不是我再三确认的话，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是一个仵作。”仵作看着方少爷的尸体冷冷地说道。
“不好意思了，王伯，大清早就叫你过来。”杨文略带抱歉地说道。
“没啥，耕田的日子我都厌了，回来熟悉一下，也不是坏事，不过就是可惜了，这么年轻就死了。”王伯毫无表情的说道。
“死者是方家商会的当家，名叫方墨……”杨文开始介绍死者的身份。
“我知道，他是方家的少爷，是个富家子弟，还是当地最富的那一个，我认识他，我可是本地人，和你这个来了几个月的家伙不一样。”王伯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杨文，都在认真的工作。
王伯检查了方墨的尸体，然后又检查了添福的尸体，粗略验完之后，他的眉头紧皱着。
“杨文，你看，这一具尸体，也就是添福，他生前几乎没有怎么受到折磨，只是被人用利器割掉喉咙之后很快就死了，没有任何痛苦，但方家少爷的尸体就不一样。”王伯指着方墨的尸体。
方墨的尸体上，脸上没有一块是不淤青的，而且牙齿都被打碎，在胸口处有被灼烧的痕迹，灼烧的痕迹还很新，他的大腿上有很多月牙状的伤口，是被人一刀刀割下来的。
和隔壁添福相比，添福显得干净多了，只是一剑致命，方墨是被人折磨了很久才被割喉致死的。
“凶手一定是认识方墨的，而且是他的仇家，不然不会受到如此非人的折磨。”杨文推测道。
“听你的部下说，杀他的人是鬼面人。”王伯终于有一次正眼看着杨文说道。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我知道鬼面人，他可是响彻江南一带的义贼，劫富救贫，帮助过不少人，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他杀过人，即使他再怎么仇富，他也只是把人打个半残，不至于将人杀死。”杨文说道。
“我不知道，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我忘记不了那时候他带着的面具，冒着青色火焰的鬼面具，昨晚你见到的，也是这个面具吗？”王伯问道。
杨文点了点头，随后他又说：“我不知道昨晚见到的是不是鬼面人，但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结束，还会死更多的人。”
杨文看着远处愤怒的方员外，回忆着昨晚上那个鬼面人想要杀死陈管家的事，于是走过去询问。
“你们平时有没有结下什么冤家？”杨文不得不再次面对方员外。
方员外眼角看了一眼杨文，随后又转过脸去。
“如果想要尽快的找到凶手，我需要更多信息，我希望你能配合。”杨文对着正背对着他的方员外说道。
方员外还是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们经商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正当杨文转身的时候，方员外突然开口说道。
随后他又接着说：“是诚信，我们方家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地位，是因为我们讲诚信，我们从来不树敌，因为在商人面前不能有敌人，你懂了吗？”
“可是据我所知，方家商会的勾当可不干净。”杨文看着方员外的眼睛说道。
“做生意的，哪分什么黑白，有需求就有买卖，不是吗？”方员外说道。
“可有多少户人因为你的买卖而痛失自己的子女，你有了解过吗？”杨文指着某处说道。
“可你又知不知道，卖家往往都是这些子女的父母，我告诉你，商人永远都不是敌人，他只是中间人。”方员外走近盯着杨文的眼睛说道。
“我们先将尸体搬回去，然后再做一次仔细的检查。”这时王伯走过来跟杨文说道。
“那就有劳王伯了。”杨文转过头面对王伯说道。
于是，杨文的手下将添福和方墨的尸体搬走，和方员外刚好擦肩而过，正好看到方墨的尸体，随后又转过头看别的地方。
在方员外转过脸之前，杨文看到他双眼通红。
待杨文走远了之后，方员外突然喊旁边的一个下人：“回去准备好笔墨，我要写信。”
随后他又看向方墨死去的那片地方，那里已空无一物。
“鬼面人，我早晚让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