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安洛佩斯,一辆老爷车疾驰路面,车厢中的皮椅子上,正坐着刚才提过的金发男人。他十指交叉,眼窝深陷。清秀的面膀上,一头黄发乱如蓬草。
“拜托了,拜托了…”男人口中念念有词,显得有些古怪又神经质。
他咽了口口水,伸手拉开衣领,密密麻麻的汗液早已浸透全身。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从开车到现在,男人的喘气声就没停过一下。但更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絮絮叨叨的个性与连珠炮似地打嗝。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司机瞅了男人一眼,肥厚油腻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困惑。
“先是问这问那儿的,又是自言自语。到现在就是疯狂的打嗝…”他托着下巴出神地思考着,差点撞上旁边突然蹿出的老头。
“老不死的,活够了是吧!”司机摇下车窗挥着手大声嚷嚷。而老头则只是呆呆地点了头,口水从嘴角淌下缓缓流到衣服上。
“傻子还到处跑。都老得不成样了…
他转过头,本想着继续开车。可那个老人的身影竟时常浮现在挡风玻璃上,直勾勾的盯他。
司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想借着看倒后镜的理由别过头去,逃避老人目光的炙热。
这里虽然是安洛佩斯惟一港口的直达高速公路,却总是在这个时间段内车迹罕至。偶尔转转头也无伤大雅。
可老人仿佛是个梦魇,无论他转到哪里都始终如影随行。
没办法,司机只好转视于男人,想用他的身影将老人的印象覆盖。
意外发生得相当突然。
就在司机转向男人的瞬间,两人的身影竟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死活分不出你我。
看着重合的二人,司机突然恍然大悟。一个奇妙的想法在它脑中酝酿,将答案偷偷接晓。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那个男人该不会也是个傻子吧!”这个想法在他脑袋中凭空生出,并以此为启发,留下一片幅想联篇。
傻子的钱啊,最好骗了。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手上的红纸有什么用,甚至会因为我的点点付出感恩一生呢!呵呵呵呵呵呵。”司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不过还是该确认确认,再捞一把。
“客人,客人”司机小心翼翼地问道。回应他的,仍是细细的低语。
“客人!客人!”司机加重了口气,显出了点不耐烦。其时,他己不是初犯。凭借这个方法,他多次多骗取车费,很快便成为租车公司的销冠。
虽然如此,但他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要知道。当时的社会大背景下,司机并不是个受人待见的职位。比那些奴隶也好不了多少,特别是在有钱又任性的富家公子面前…
他咽咽口水,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如果是刚说完就立马翻脸,我就立马认错,大不了就是跪跪罢了。但为了钱,这些都是值的…
他侧下耳朵听了很久,但金发男人始终没有回答。
“真是个傻子!”司机大喜过望,一想到能借此狠赚一笔。他便不禁笑出了声。“该编个什么借口要这钱呢,家人生病了?自己得病了?不,还是。。。。”他托着下巴暗想。
借着喜悦,司机顺手擦了擦倒后镜。通过反射,他再打量了下金发男人
“啊!这是!HT的新款手表!平时只在货柜上见过,这大绿钻!少说也要500万啊!他一个傻子,竟然有这么好的表。”
司机不禁咬紧了牙关。
“可恶,他一个傻子都能带这么好的表!”
他望了望手腕,一只假冒的杂牌表正死死栓在上面。时针滴滴答答,好像在嘲笑司机的不堪与无能。
人们总是容易想入非非。
此时的司机,还在想着男人手表的“要是我有这五百万就好了…我就不用给人当牛做马地开车了。哦,对了!还有谢比!我要狠狠给他一巴掌,不仅要让他看着我买别墅,还要让他在我新买的别墅里当佣人!看看这家伙的表情,我都己经能想象出来了…
司机转了转方向盘,会车时的气鸣声像把捶子似地打破他的美梦。他又回到了那个狭小的、阴暗寒冷的车厢。
看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他越想越气,在心中破口大骂:“这些有钱的吸血虫!只会任性的享乐和践踏人民的血肉!”
恍惚间,那块全金手表又出现在他眼前。一个大胆的想法酝酿于脑海-
把他杀了后抢走那只手表!
不知是兴奋还是后怕,司机的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他的内心极度煎熬,屁股上仿佛有千万根钢钉。
毕竟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和之前做的坏事相比,根本不是一个量极。
“不过就是个傻子吗?就算杀了也不会怎样。”司机心里突然闪过一把声音。
“500 万啊,这可是五百万。要是拿到了,这辈子都不用干活。”那把声音再次响起。
“是啊,要是真能拿到。就一辈子不用干活了。”
他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轰!司机加足马力,正飞快朝护栏撞去。
“无论多么富有,他终究只是个傻子。而我从一出生开始即占据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优势,聪明与锐利的思维!面对着硬要害死你的聪明人,你又应该怎么应对!”
司机变得有些癫狂,贪婪的本性在此刻暴露无疑。60迈、70迈。。。。
车距离扶手越来越近了,可那个金发男人却只是加紧了低语速度。完全没有思考或停顿,仿佛低语就能给予他无穷的勇气去战胜死亡。
车掉下山崖的最后一刻,司机才拐着从车里爬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毁尸灭迹!只要伪装成什么交通事故,他在车上带的东西就全部归我。包括。。。。。。”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长长的条状物东西,昨一看,金灿灿的光直冲他发红的双眼。
“这五百万的手表可就是我的了!谁叫你一个傻子带这么好的表嘛。这一切都得怪你啊!”他对着空荡荡的山崖大声喊道。
就在司机以为阴谋得逞之际。一只手突然拉往表链。“人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啊,在不了解对手的身世、背景、实力的情况下,竟也能冒然试险。是什么给予他们勇气,是什么坚定他们信念。”
一个声音传来,似近似离。
司机一下慌了神,因为这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像,像那个金发男人!他望向那只手,可那只手却忽然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有男人的声音。
环顾四周,两旁稀疏的灌木以及山谷下的点点火光构成了他能看到的世界。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颤着擦拭掉额头上的虚汗。一遍又一遍,尽管头上的汗早已干枯。
“好热啊,奇怪,明明是晚上。怎么会一下变得这么热。啊啊啊啊啊啊,全身都是汗了。用手扇风也降不了温哪!这点风真的是于事无补,咳~。
“不可能,没有这么巧的事!这一定是心理作用!要成功,就必须克服自己脆弱的人性!“
拽掉领带,扔下琐重的西装。赤裸上身,他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一步步向公路末端走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吗?我史密特想带走的东西没人能挡得住。出口就在前面了,目测还有一英尺吧,哦不,两英尺吧。嘿嘿,这点路程我两下就走完了。还差一步,还差一步。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史密特大叫起来“只差一步了!”
他用尽全力,无比坚定的迈出这一步。
脸上的疲惫也在一瞬变成了惊喜。
可在此时,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司机怎样努力。他与终点竟永远差着一步,“噶啊”一大口鲜血从司机口中喷出。他重重的倒在了离终点不足两米的地上。“已经快失去意识,眼皮越来越重”。能看见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临死前,一条鲜绿色的东西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那个金发男人!!!
“遗憾吗?离出囗只差一步。”他轻轻蹲下,慢慢抚摸着司机肿胀变形的头。
“你应该已经说不出话了吧。这样也好”男人顿了顿,几条毛线从双肩包中飞出。“别担心,我和你说说话。”他的声音相当轻柔且富有安全感,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鹿。
“你知道入殓师吗?他们的工作很简单也很复杂,为死者画上体面的妆容。让他们能安心走上前往天国的路。”
男人一边拉扯着白色的手套一边说道。
“这是世上最神圣的职业,并且所能担任他的人,全都是对死亡有着充分敬畏又善良且忠诚的灵魂啊!面对着死亡与灾噩这些人们避之不及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孤僻冷漠。或许正是这样人们才厌恶他们,因为它让人们想起死亡。”越来越多的丝线从四面八方飞来,它们相互缠绕又错综复杂,像一棵根埋地下的老树。
“你有家人吗?应该是有的吧。你的家人会为你料理后事吧?”
男人一本正经的问道。
“不回答吗?那就当没有吧。或许你知道,或许你从不关心。
社会上有一条孤寡者的福利制度。没有家人认领的尸体将会由警局统一管理,一般会交由入殓师整理遗容再由社区牧师祈祷,最后完成告别仪式。”
男人自言自语道。“入殓师并没有权利选择是否为死者整理,因为将所有往生之人详和的送走是他的使命。”男人话锋一转,眼睛里透露出点点凶光。
“可我有,我可以将善良忠诚的灵魂送走,也可以将你这样罪大恶极的灵魂留下。
没错,我是入殓师们的保护者、是最后一道防线,我不会让他们的双手触碰任何的污秽,这样,他们才能将爱与善良一直传递下去。至于那些罪大恶极的灵魂。。。。”
男人背对着公路,初升的太阳晕染着半边天的金黄。“我会让他们走的更痛苦。”散乱的毛线一下绷得比直,几个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路面。
“接好,这是你下地狱前的馈赠!”男人半扭着身躯,将手搭在胸前,以一种怪异的姿式站立着。
身后拳头的呼啸一直持续了几乎半分钟,直到司机的躯骇彻底打成了肉渣和碎骨。他才一点点收回了毛线。
“这样就无法入敛了吧。“他边想边往前迈了几步。
“嗝-恶-嗝嗝嗝嗝。。。。。可恶,一紧张就打嗝的毛病又犯了吗,恶-”男人伸个懒腰,一步步朝着朝阳走去。
“他会答应我的请求吗?应该会的吧,毕竟侦探可没有。。。。恶-嗝嗝嗝,听说他的脾气可怪的很,无论怎样,我一定要他答应。因为这可是,大主教唯一的出路了。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