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道篇228:村子
沈寒阳努力的想要脱离那浮华迷人的世界,那声音之海却散发着各种旋律和迷人的画面,不断冲入他的脑海,让他无法自拔。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桥婆婆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这个世界只有声音,没有背的,一切所看的,都是声音带给你的感觉,那感觉要比你看到的还要真是,因为那是直接灌入你脑子里的东西!”
“但是年轻人,你可以享受声音,但不能被声音蛊惑!”
沈寒阳紧守着内心的安静,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任凭周围的声浪如何翻卷、如何用最动人的旋律挠他的神经,都不肯松开。
那些彩色的声纹曾像潮水般涌进脑海,此刻却像撞在无形的壁垒上,“哗啦”一声散成碎片。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清晰得像敲在铜钟上——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空间里,听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浮华的景象开始褪色。淡蓝色的声泪不再坠落,炽红色的怒吼收敛了热度,连紫黑色的诅咒都像被抽走了力量,软塌塌地贴在空气里。沈寒阳抬头,声源山的声核还在跳动,但释放的声浪变成了透明的,像被过滤了所有情绪,只是机械地流动。
他动了动脚,声粒子组成的草地不再发出叮铃声,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回应。冰甲海灵兽低鸣一声,尾巴尖的声灵暗了暗,它盯着沈寒阳,眼神里带着疑惑——刚才还在共鸣的空间,突然变得冷漠了。
沈寒阳低头,玄音盒子的缠枝纹还泛着淡金色,但不再跳动,像睡着了。他捏了捏盒子,指尖传来熟悉的金属质感,这让他稍微安心。
“咔嗒”。
细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有人踩碎了一根枯枝。沈寒阳抬头,看见前方的声雾里,浮现出一座木桥。
桥身是深褐色的,栏杆上刻着简单的花纹,每一块木板都泛着陈旧的光泽,像在岁月里浸泡了千年。
桥的另一端隐在声雾里,看不清,但沈寒阳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他迈出一步,声浪没有阻拦,反而自动分开一条路。
冰甲海灵兽紧跟其后,爪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越靠近木桥,周围的环境越真实。声雾慢慢消散,露出脚下的“地面”——不是声粒子,而是真正的泥土,带着潮湿的气息。
沈寒阳蹲下来,摸了摸泥土,指尖沾了一点褐色的污渍,这是他进入这个空间以来,第一次接触到“实体”。
桥边的泥土里,插着一块木头。木头很粗,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某种符号。
沈寒阳盯着木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不是钻进脑海,而是从木头里发出来的,像老妇人的咳嗽声:“没错,就是你。”
他站起来,走到木头跟前。木头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发出淡绿色的光,像眼睛一样盯着他。“桥婆婆?”沈寒阳开口,声音里没有波动。
木头发出一声笑,像风吹过老槐树的枝桠:“对啊,我就是桥婆婆。”
桥婆婆的身影动了动,但是无法大范围移动,木头上再一次传来声音:“这里是旧桥,是这个世界中的实体一面。”
“实体一面?”沈寒阳问道。
那木头嗯了一声说道:“是的,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声音产生的画面,也可以说是声音产生的实物。”
“因为那片声音之海是真的存在的!”
“那些声音,可以产生实物。”
“而我们这些实物,也可以产生声音。”
“我们这些实物产生的声音,可以把你们从声音产生的事物中拉出来,让你们不在沉沦音生物界。”
沈寒阳看着那木头,那木头却又说话了,“小伙子,你能不把帮我一个忙?”
沈寒阳点点头。
那木头说道:“你拿着我,把我放到河边,可好?”
沈寒阳点点头随后向着桥下看去,桥下如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沈寒阳扶着桥栏杆往下看,深渊像被揉皱的黑夜,没有一丝光线能撞破那层黑。风从谷底卷上来,带着潮湿的腐味,裹着桥板脱落的细碎木屑,在黑暗中打着旋儿,像被岁月遗忘的魂灵。
他盯着深处,只觉得视线被吸进去,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轰鸣——不是钻进脑海的声浪,是真正的震动,从谷底往上爬,挠着他的脚踝。
桥栏杆的木纹在黑暗中泛着淡褐色的光,像在提醒他,这深渊比声音更真实,更沉,像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吞进去,连影子都不留。
“桥婆婆,桥下无河,河在何处呢?”
对于沈寒阳的问话,那木头发出声音道:“你看桥下西边,有一个村子,你去村子打听一下河哥儿,他们都知道的。”
沈寒阳的目光顺着桥婆婆的指引,向西边望去。
在声雾稀薄处,隐约可见一片低矮的轮廓,像是几簇大小不一的蘑菇伞盖错落生长在灰暗的底色上,那大概就是村子了。
脚下的泥土触感依旧真实,带着微微的凉意,与之前声粒子构成的虚幻草地截然不同。
“冰甲。”他低声唤道。海灵兽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咕噜,冰晶覆盖的头颅蹭了蹭他的腿侧,眼神里的疑惑似乎更深了。沈寒阳俯身,轻轻拍了拍它冰凉坚硬的甲壳,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实体感。“走吧,去村子里看看。”
他迈步离开木桥,踏上通往村庄的小径。路是踩出来的土路,蜿蜒在稀疏的、形态奇特的灌木之间。
那些灌木的叶片呈现出一种哑光的灰绿色,纹路僵硬,仿佛凝固的雕塑,没有丝毫风拂过的沙沙声。
四周异常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海灵兽爪尖偶尔磕碰到小石子的轻微脆响,这死寂反而比之前的声浪更让人心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陈旧纸张和干枯苔藓混合的气味,是纯粹的“实物”的气息。
越靠近村子,那种被无数目光暗中窥视的感觉就越发清晰。
村子的房屋都是用深褐色或灰黑色的石块垒砌而成,低矮而敦实,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深沉的苔藓。窗户很小,像一个个深邃的黑洞,里面没有透出丝毫光亮。村道狭窄曲折,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暗色的水渍。
沈寒阳站在村口,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询问,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一个石屋的阴影里缓缓挪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厚重粗布衣服的老者,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像是干涸河床的裂痕。
他的眼睛浑浊无神,动作迟缓,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外乡人?”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枯木,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实物特有的滞重感。“这里……很久没有……声音……进来了。”
沈寒阳微微颔首,开门见山:“打扰了,老人家。我来此是想打听一个人,名叫‘河哥儿’。桥婆婆让我来村里找他。”
“河……哥儿?”老者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沈寒阳身上,又缓缓移开,像是在回忆一个极其遥远模糊的名字。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