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孤独的死亡列车
他沿着车厢，一直走到驾驶室，墙壁座椅和驾驶台都覆盖了一层薄冰，驾驶员趴着睡着了。
都这样了火车还在开，封眠一阵心悸，这要是待会哪个岔道没转向，撞上了另一辆迎面开来的火车，两车的人都得直接丢了命。
之前那么多次险象环生的危机都被他死里逃生，要是在这碰上火车事故而死，那这死的可太冤了。
感情他们老封家就跟这些交通工具有仇不成？
老爹老妈遇上了空难，现在轮到他碰上火车事故了。
他走到窗边，伸手扣下窗户上的冰霜，借着这一小块玻璃往外看。
窗外是一片纯白的世界，雾蒙蒙的，能见度很低，只能看见浓浓的白雾后隐约有看不清形状的黑色物体。
这辆车似乎已经不在轨道上了，不知开到了哪里，此时正在什么样的地方往前行驶。
封眠脑子里突然跳出“结界”两个字，他想到在候车大厅时许星移展开的结界。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几乎一样，当时他们无形中就被她展开的结界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而这辆车现在似乎也开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一个不属于现实的，不知何时展开的新空间。
可当时许星移的黑雾环绕了大厅，他知道那是许星移的手笔。
然而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火车开始偏离了航线，也不知道是谁或者是什么样的力量才导致了这一切。
他对这些一窍不通。
要是眼前是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怪物，他还能咬牙和它分出个胜负。
或者是什么密室机关，绞尽脑汁也总能有应对方法，实在不行也能试着硬闯出去。
可他看了眼窗外白雾后隐匿的移动着的庞然大物，要是硬闯看样子是讨不了好，外面未必就比车厢里更安全。
就算出了车厢他也不一定能离开这个结界。
封眠苦恼起来，哪种情况都比现在要好，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在他的认知范畴。
他走出驾驶室，从车头往车尾检查，想尝试能否找出元凶。
仔细观察每一个乘客的模样，如果这是人为的，那对方应该就在车上。
但每个乘客的神态都大同小异，都是一脸安详地熟睡着，似乎也感觉不到寒冷，尽管他们身上已经覆盖了寒霜。
再过不久，这些人就会被冻成冰雕，然后低温死亡。
这是一趟载满了死亡预约乘客的列车。
一直顺着车厢，快要走到尽头，封眠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震惊地看着窗边座位的乘客。
姜糖！
她怎么在这里？
脑海里飞快闪过前天她说要去临安找室友玩，当时自己还准备办完事去找她，没想到她也在这辆车上。
他走过去，轻轻把手覆盖在姜糖的脸蛋上，她的脸颊很冰，嘴唇已经开始变得苍白，呼吸也很微弱。
封眠急忙跑回之前路过的那几个没有乘客的软卧空座，把里面所有的被子都抱了出来。
他用被子将姜糖全身上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紧紧包裹住，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的脸前，将她包的只露出个鼻子嘴巴可以呼吸。
做完这一切，他耐心等待了一会，看着她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呼吸没有之前那样微弱了，才慢慢放下心来。
封眠脚步飞快地继续向后检查。
时间不等人，再这样下去，车上的乘客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满葬在这具巨大的冰棺里。
而他们都是无辜的。
只有他还保留着意识和行动能力，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毕方的原因，但他现在是整车人唯一的希望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生，最好的兄弟，还有这整整一车人，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成尸体。
一定要尽快把源头找出来！
但直至走到车尾，他仔细看遍了每一个角落，检查了每一个乘客，甚至趴在地上细细观察了每一个座位间的缝隙。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一丁点的奇怪之处，这就是一辆再正常不过的火车，载着一车想赶往目的地的普通乘客们。
只不过现在目的地被改成了地狱，他们即将通往死亡。
封眠再次检查了一遍，生怕自己刚才遗漏了什么细微之处，但结果还是一样令人失望——没有异常。
所有的角落和缝隙，每一个乘客的的神态和表情，都没有一丝的破绽。
寒气穿过了他的身体，直逼他的心脏。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清醒或许并不代表自己就是这辆列车的希望，自己的清醒或许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的制造者就是毕方，它带来的强大力量让他得以保留了意识。
而自己如果不是偶然间得到了毕方，他在今天只要登上了这辆列车，也应该是所有熟睡乘客中的一员，他会和他们一起没有知觉的死去。
他的清醒或许并不代表着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甚至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人。
在无数次从车头走到车尾，再从车尾回到车头的检查中。
看着乘客们的生命征兆愈加微弱，胸口的呼吸起伏逐渐平缓，整个车厢都被冰霜覆盖，变成了白茫茫的雪中世界。
封眠不得不直面这一点——自己的清醒很可能只是这辆死亡列车上的唯一意外。
它像是精密的仪器一样毫无破绽，本来所有人都应该安详地等待自己的命运，封眠只是其中一个出了差错的小零件。
而现在他这个小零件却想着抗衡破坏这台精细的仪器，无异于螳臂当车。
车厢内再次被绝望笼罩。
对突发事故的束手无策让他产生了巨大的迷茫，随之而来的就是全身上下的无力感，他找不到突破口，就无法做出相应的对策。
每一次的检查只是加重了自己的无力感。
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冰天雪地中没有一点声音。
他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随便是谁都好，要是能有个人醒着就好了，至少可以听听对方的想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他一个人做着徒劳的努力。
在又一次重复检查完车厢后，封眠忍不住停在了姜糖面前。
这个漂亮的姑娘似乎也受不了逐渐加强的寒气，她原本红润起来的脸蛋又苍白起来，鼻尖呼出的白气变成霜花凝结在她卷翘的睫毛上。
封眠蹲在她身前。
她不该在这里死去的，他们甚至只牵过一次手。
他上次定的花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