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餐厅装饰着古香古色的雕花窗棂,门前悬了一对火红的大灯笼。
司心柔毫不费力就辨识出中餐厅的方位,径直朝着大门走去,走近伸手要推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司心柔看见一对身穿中式绸布褂的年轻服务生喜气洋洋地向她躬身招呼道:“小姐,晚上好,欢迎光临‘海上尊府’!”
司心柔冲服务生微笑点头,抬眼扫视餐厅内部,这餐厅竟像个溪水桥台的室内园林,前厅里有汩汩喷水的水池,澄澈的水下养着金红色的鲤鱼和郁青的水草,门前一座精致的汉白玉小石桥从水池上横跨而过,桥后便是一扇长方形的刺绣屏风,绣着繁荣昌茂的商业市井以及闹中取静的亭台楼阁,仅仅一隅之隔,那亭台小院便透着宁谧闲雅的情趣和忙里偷闲的心境。
司心柔欣赏了片刻,绕过屏风,见三张朱红硕大的圆桌摆在了正中大厅之上,左右两桌的人他不太认识,但正中桌上的人,她大部分都认识。
司心柔第一眼就看见了褚君兰,褚君兰今晚穿了条淡粉隐约透明的半长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的莹白发光,尽显她婀娜纤纤的优美身段,她将乌黑的长发盘成了一个蝎形发髻,脑后散开余下长发,看着既清丽又端雅,司心柔不得不惊叹褚君兰的美丽,虽然她并不承认自己比褚君兰差,褚君兰的确具有难以挑剔的容颜和身材,也许在男人眼里,褚君兰更有东方女性那种温柔娇弱的魅力,因为几乎所有的男性都向褚君兰飘过来热辣的眼神,她俨然成为了全场聚焦的中心。
司心柔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她不明白褚君兰为何如此矛盾,那次她明明表达了不愿意和方晓旭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可她现在穿成这样,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再看她妩媚颦笑的姿态,她似乎很享受今晚的好时光,可如果她真想维护方晓旭,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把那U盘双手奉送给司心柔了呢,这个女人真是看不透;另一方面,司心柔毫不掩饰她的嫉妒之情,褚君兰如果是别人,她再美丽,司心柔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她偏偏曾经是艾荀的未婚妻,而且他们不是因为彼此的矛盾分手的,完全是因为生死意外不得不分开的,所以,司心柔一直都有醋意,眼下褚君兰如此光彩照人,司心柔害怕艾荀会……,哎,不想那么多了,想多了太糟心。
司心柔重新整理情绪,尽量让自己轻松自然,款款走了过去。
“小司,你来了啊,这边坐。”褚君兰从左边的坐位上站起,笑盈盈地向司心柔招手,然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坐位。
“妹妹,这有位置,你坐过来。”司心柔一扭头,看见坐在右手的陆梅也在招呼自己,陆梅让大黄和胡文涛向下顺移,空出右手一个座位,特意留给司心柔去坐。
司心柔一僵,不知该坐哪边了。
此时,方晓旭从旁边的餐桌回到主桌,呵呵笑道:“你俩做得什么事啊,净让学妹为难,学妹,你坐那边吧。”方晓旭一屁股坐到了褚君兰身旁的座位上,指了指陆梅留出的空位道。
褚君兰瘪嘴后笑了,明显并没生气,而陆梅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成全了她,她自然很高兴,笑着将司心柔拉扯到紧挨自己右手的位置上。
司心柔能感觉这桌上微妙的氛围,陆梅一直对褚君兰有特殊的成见,所以陆梅并不拿正眼看褚君兰,倒是和方晓旭不分长幼地闲扯着,许是他们在实验室里建立了这种没大没小的师兄妹的关系,不管陆梅嘴多毒,方晓旭都能圆润地找补回来,及时消解陆梅的种种介怀。而像大黄、胡文涛这样的晚生师弟对待方晓旭和褚君兰的态度是毕恭毕敬和殷勤周到的,毕竟他们都在师兄的带领下进行研究工作,他们可没陆梅这种有恃无恐的胆魄和人格魅力,让师兄如此的袒护和纵容。
“妹妹,听说下午你去妈祖神庙了,你烧香了吗?”陆梅边执着白瓷壶为司心柔倒茶,边笑嘻嘻地问。
司心柔小心地望了一眼对面的方晓旭和褚君兰,发现方晓旭一脸青灰,脸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而褚君兰垂目默默不语,司心柔心说,陆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想简单草草应对一下就算了,答道:“没烧,看了看就回来了。”
“心柔虽然没烧香,却求了签呢。”一道清润的男声从司心柔的后背传过来,然后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绕到她的右边,径直降下来,直接坐在了司心柔的右侧。
司心柔心头一颤,眉头发皱,轻合眼皮,心说这狗皮膏药又来了。
全桌的人都齐刷刷看向来者,正是阿森。
方晓旭与褚君兰互相倒着茶水,谁也不拾这话茬。
陆梅却兴致昂扬,眼睛瞪得溜圆,笑道:“什么签?妹妹快说说。”
木签上的四行诗句,司心柔早忘到脑后了,应付道:“就是个平卦,一般般,内容不记得了。”
阿森目光邃亮,摇头揶揄道:“你这姑娘,明明是好卦,怎么能说成一般般呢,是个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卦象呢。”
陆梅、大黄和胡文涛都跟着笑,纷纷说如此这般,那一定是时来运转的好兆头。
司心柔不以为然道:“阿森所说纯属臆想,既然要逢凶化吉,那肯定要遇到凶险,才能化吉,这一孬一好,只是扯平了,怎么能算是好卦呢?我宁愿平平淡淡,不要遇到大悲大喜。”
听闻司心柔的话,一席人竟都安静了。
“呦~怎么这么拘谨,全跟这儿喝闷茶啊。”突地,一个熟悉热情的女声从远及近地飘来。
众人齐回头,见一位身着银光灿灿露肩晚礼裙的女士绰约走来,这女士梳着齐肩垂直短发,右耳边的发梢别着一只白玉兰的发卡,两耳垂着带流苏的耳坠,五官浓重而精致,红唇下的皓齿闪着热烈的笑容。
啊,这不是洪轩尼,又是谁呢?司心柔深感意外,白天在四季岛上只看见了阿森,并没见到洪轩尼,她难道是从天而降的吗?
众人一见洪轩尼驾到,均纷纷站起身,笑容满面地称呼她为“洪总。”
“快都别叫我洪总,都把我叫老了,今天大家一起度假来玩,都不准叫我洪总,叫我轩尼,好吧?谁要是再叫我洪总,自罚三杯。”洪轩尼笑吟吟地让大家坐下来,她抬眼看见只剩下上手唯一的空座位,很明显,这是大家给她预留的,她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身旁正好坐着阿森和方晓旭。
洪轩尼用目光扫了一圈,基本都认识,忽然指着司心柔惊叫道:“你……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其他人都愕然地观望。
司心柔哭笑不得地解释:“啊,看来我跟姐姐有缘份,这么巧又遇上了。”
司心柔确实没想到洪轩尼会来这里,如果说她俩没缘分,自己都不信了。
大家一见洪轩尼认识司心柔,场面即刻热络起来,方晓旭主动给洪轩尼倒了茶,然后推过去,忙说:“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啊,这也是我们A大的学妹,怎么样?我们A大人才济济吧?”
洪轩尼有种大气的做派,笑得合不拢嘴:“晓旭,我和司小姐是患难之交,根本不用你给撮合,对吧?”
司心柔忙跟着点头:“确实是这样,洪姐姐,上午在岛上怎么没看见你啊?”
洪轩尼皱着眉抱怨道:“姐姐我也是身不由己,阿森也埋怨我了,可怎么办呢?一下午在船上光开会了,卫星电话打个不停,早知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我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回来当这个苦逼副总裁。”
大家一听全笑了,洪轩尼这大小姐的真性情着实让人觉得可爱。
“轩尼,你也就是说说,你是没见到自己工作起来的状态,那叱咤风云的样子,咱们老洪总是多么庆幸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女儿呢。”方晓旭游刃有余地拍着马屁,听上去很自然贴切,入情合理,一点都不夸张。
其他人也都喜笑颜开的不同程度地迎合着洪轩尼,就连陆梅那处处与对面作对的姿态也换成了一幅谦虚严谨,爽朗大方的新面孔。
此时,服务生陆续上了菜,菜肴以各种海鲜为主,还有几样时令蔬菜,在这汪洋的大海上,蔬菜仿佛成了新宠,人人趋之若鹜,真是物以稀为贵啊。
阿森用公筷先给洪轩尼夹了一筷子的清炒豌豆苗,然后又转身给司心柔夹了一筷子,放到司心柔眼前的小蝶子里。
大家似乎是下意识地朝司心柔眼前的碟子瞅过来,又都赶快收回了目光。
司心柔窘得恨不能赶快远离这个桌子,心说这该死的阿森,浪得过了头吧,也不看看自己女友就坐旁边,竟然对其他女人怜香护花,这不是作死的节奏么。
洪轩尼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浮出一丝不自然的笑:“阿森,下午玩得还好么?”
“嗯,挺好的,下午我们先去了特产市场,后来又去了妈祖神庙,哦,方博士,褚小姐和司小姐也去了。”阿森口气从容,坦荡自若,脸上并没任何尴尬的窘迫。
方晓旭和褚君兰硬着头皮解围,纷纷点头:“对,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司小姐,你后来又见到朱彦了吗?”洪轩尼抽冷地问出这么一句,令司心柔心悸不已,没想到这洪轩尼真是好记性,上次就要请艾荀吃饭,又要艾荀的联系方式,艾荀无奈告诉她个假名字“朱彦”,洪轩尼却久久不能忘怀,一心想见这让她难以忘怀的救命恩人。
“没……我倒是跟他外甥见过面。”司心柔嘴里嚼着豆苗如同嚼着干草。
“看来人家确实不是一般人,真想再见到他。”
“嗯,朱智骁说他很忙,一年也见不上两次面。”司心柔添油加醋道。
“朱彦?”阿森眼眸发着幽光,似有警觉道。
“哦,就是上次绑架案救过我的那人,一直想谢谢人家,就是见不着面。”洪轩尼伸出手臂亲昵地搭在阿森的肩头,凑近阿森的耳鬓,言语温柔道。
阿森缓缓将自己的肩膀从洪轩尼的手臂下撤出,脸色微微发白,转而起身给洪轩尼盛了些水果沙拉,脸上的异样只有那么一瞬就消失了。
方晓旭又打开了话匣子,谈到研究中心接下来的项目,随即被洪轩尼堵住了:“方博士,咱们是来度假的,不是来谈工作的,所以今天大家都不要谈工作,好好放松一下,来,咱们大家碰一杯吧。”洪轩尼端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站了起来,结果三个桌上的人全站了起来,翘首对着洪轩尼敬酒,然后一起碰杯饮下。
“小司,吃完饭别走,一起去四楼娱乐甲板,那里有个重头的活动,一定要去哦。”大黄隔着陆梅伸过头叮嘱司心柔,被陆梅瞪了一眼。
司心柔去看方晓旭,发现方晓旭正在抿唇发笑,他出人意料地没有吭声,褚君兰向司心柔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后面就看你了。”
司心柔的心砰砰直跳,该来的总要来,她不知道艾荀是不是在她身边,但艾荀一定会出现在关键的时刻,她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