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深渊

　　女儿今天能够转学回来，是沈正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他以为母女两个人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今天他买了女儿最爱吃的烤鸡，两个人坐在餐桌前，沉默不语，气氛有些怪怪的。

　　“爸，我妈呢？”沈木昔低着头缓缓开口道。

　　沈正强听到后，整个人僵了一下，浅浅笑了两声，“给你报完名就走了，我也不知道。”

　　沈木昔“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来，吃饭吧。”沈正强照常把两个鸡腿都夹到了小昔的碗里。

　　这一顿饭吃的属实压抑，或者说，好像自从那天以后，女儿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沈正强感觉嘴里的米饭都变得异常的苦，都怪自己，让整个家破裂了。

　　吃完饭后，两个人各回自己的房间。

　　沈木昔本来已经在那里报好名了，但是这边的学校一直打电话联系她妈妈，说孩子的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因为在那里没有学籍，最终杨华决定还是让孩子回来上学。

　　这几天折腾的，沈木昔已经落下了几天的课程了，她看着面前的作业本，一无所知。

　　还好今天上学第一天正好是周五，索性就不做了。她躺在熟悉的床上，两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没一会儿，眼角的泪顺着脸庞打湿了枕巾。

　　她知道这次妈妈除了送她回来，还有一件事要办。

　　她知道爸爸怕她难过，所以才瞒着她。

　　记忆又再次回到了好几年前。

　　一次，她和妈妈杨华在家看电视，一边吃着桂圆，一边为电视剧而笑，突然妈妈出声说要出去上个厕所，后来，过了几个小时，天都黑了，她也没再回来，而家里的一辆自行车也随之消失了。

　　还有一次，她去上学，回来以后，妈妈不在家，后来很久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见过杨华，别人都说，“她妈妈跟着人家跑了。”

　　每次她在外面碰到大妈奶奶，她们都会问一句，“你妈回来没？”

　　沈木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一笑带过。

　　她这十二年里，杨华把她扔在家里很多次，沈正强待她很好，可喝醉酒的他，难免发酒疯会闹事，甚至有一次开电动车带着她去逛超市，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沈木昔只是右眼磕破了皮，缝了几针就好了，而沈正强却住了很久的院，才醒过来，没人照顾的她，只能由二伯和奶奶来照料。

　　这么一想，她的童年好像并不快乐，她的家庭也并不幸福。

　　她每次和小伙伴玩好以后，回到家空荡荡的，心里一阵失落。

　　她也因为有一个不讲道理的爸爸，有一个发小的奶奶不让她和沈木昔玩，每次在她家，一有大人回来，她只能偷偷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因为在学校憋尿，刚到家门口，没来得及忍住，尿了一身，被妈妈又骂又打，说她这么大还让人操心。

　　她的家庭也不富裕，每次去超市只能选择买五块钱的零食，学校里的春游，因为家里不舍得交钱，她都不参加。

　　沈木昔的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过的这么艰难，有时候她真想一死百了。

　　可能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才活了十二年，她竟然就想轻生了。

　　可沈木昔没有这种勇气。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她的睡意渐渐席卷了她的意识，一下子闭上了眼，安静地睡着了。

　　她的梦里，梦到了一片薰衣草，有一个女孩，坐在花丛中，她轻轻地低下了头，深深地嗅了一口，“好香啊。”

　　此时，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他走在花间小路上，听到女孩的声音，他转过了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很阳光的笑容。

　　女孩被他的笑吸引住了，一时愣了神，她感觉他的身后有一颗太阳，她慢慢起身，想向他走去，可当她伸手想要抓住那束光的时候，那个人突然消失了，她愣在原地，四处寻找，只剩下一片片紫色的薰衣草印在眼中。

　　她低下头，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回到了原地，躺下身，两眼空洞无神，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乌云一片，好像下一秒就会下雨。

　　原来，她在深渊，没有人能救赎得了她。

　　窗外传来了鸡鸣声，唤醒了沈木昔，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脸色有些苍白。

　　醒来后，两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好像并不记得梦见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起床去洗漱。

　　看着餐桌上沈正强准备的早餐，她并没有胃口，但为了不让爸爸担心，她只好硬逼着自己吃了几口，沈正强见女儿在吃早饭，也放心地去上班。

　　沈木昔转过头看他离开的身影，心里浮出了一个疑问，难道他不怕丢人吗？

　　今天是个晴天，沈正强走了以后，小昔好奇地走出了家门，她看着外面的阳光明媚，内心的某一处柔软好像被触动了。

　　她伸出右手，朝着太阳的方向伸去，好像想要抓住什么。

　　“哥，等等我！！！”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声稚嫩清脆的声音，她闻言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在朝一个男孩奔去。

　　那个男孩闻声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朝妹妹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语气无奈道，“快点，奶奶在等我们呢！”

　　那一刻，沈木昔不自觉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个不远处的男孩。

　　他的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发呆的时候，那一对兄妹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回过神来，发觉眼前、耳边都没了可寻求的踪迹，她再度低下了头，默默地转身回到了家里。

　　刚进房间，看到洒在地板上的一束光，她皱了皱眉头，上前拉上窗帘，阻隔住阳光的直射，一下子，她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沈木昔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看着摆在面前的那些作业，她握起了笔，尝试着用自己以前的知识先把会的做了，扫了一遍以后，发现只会解答几个题目，她扔下了笔，靠在椅背上，心里逐渐产生出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