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夜风清凉。

　　她浅浅笑着。

　　血，汩汩的往外流。

　　他垂着眸，眼角似乎沾了未散的雾气，浓郁到化不开。

　　她半躺在地上依着那棵树，头枕在他肩膀，笑的悲凉：“师兄，我要去投胎啦。”她昂着脑袋，语调温柔而轻快，“师兄，下一世我要做个凡人，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觅得良婿，子孙满堂，平平淡淡，寿终正寝。”

　　她呵出来的气像小虫子一样，忽然攀附在耳边，又随风消散。

　　他怔了一瞬，心脏猛地揪了一下，长如鸦羽的睫毛盖住眸底的翻涌。

　　勾了勾手指，我吹起几缕清风，忧伤蔓延在整个空气里。

　　“你想得倒是挺美。”他揶揄着，抬手覆上眼睑，滚烫的泪从指间落下。

　　那师弟霍然起身，丹药咕噜噜的落了一地，眼睛有点发红，愤愤不平道：“若不是因你这废物，师姐也不会落此下场！”

　　他噎住，无言以对。

　　她狭长的眸子里露出狡黠的光，虚弱的冲师弟吼：“你这没眼力劲的……我给师兄说几句话，你一边站着去！”

　　他叹口气，心里空落落的疼，竟有走完了一生的感叹：倘若有来生，我……

　　又吐了口鲜血，她纤细的手指缠绕着他的发丝，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心神一定，抬了抬眸子：“师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喜欢你！”

　　一片死寂，他捂着心口。

　　今晚，他又岂会不知她心意。

　　她按着额角，絮絮地念叨，因为虚弱，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师兄啊，你看，我未嫁，你未娶。你喜欢不喜欢我？想不想娶我？”

　　泪却从眼角直直流下，他握紧了拳头，用力点着头：“我喜欢你。喜欢了你，很久很久。我想娶你。”他对上她的额头，重重一吻，泪就这么的从她额头滑落。

　　她轻轻弯了一下嘴角，嘴角上扬，怔然看着他俊俏的侧脸：“师兄，其实，其实我很厉害的。”

　　他还在发愣，她已腾的跃起，随手抹掉了血迹。

　　“你装的？”他拧紧了眉头。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还能这样拐男人？晴天仙子，你太棒了。

　　他神色淡淡，她硬是读出了“你轻薄我，还不想负责”的意思。

　　“怎么，这是想说话不算数了吗？”她冷冷清清的看着他，不悦的白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实在不行就仙法打晕他，掳走再说！

　　他这个师妹，真真假假的，让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浮世三千，沉沉浮浮。我在那儿，笑的直晃。

　　“你既然亲了我，就是我的人。不想负责的话，会遭天谴的，而且你都没有仙骨，天谴你就成灰啦！”她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张口胡诌。

　　他点点头，轻声笑着：“好。那我——就是你的人吧。”

　　远处的师弟，表情裂了，心道你们不愧是暗生情愫的一对，一个敢胡说，一个敢胡信。

　　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冲不远处的师弟，眨了眨眼睛。密语传音：“谢谢师弟配合我演戏！改天请你喝喜酒呀。桃花酿，管你够！”

　　师姐那灿烂又得瑟的笑，绝对能闪瞎双眼，师弟扶额捂眼：“师姐武威！”

　　师弟，乖乖撤退。

　　月色清凉，夜晚静谧。

　　他是最不懂弯弯绕绕的人，却遇上了最古灵精怪的她。

　　不懂又何妨？

　　嘻嘻。

　　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