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7：阿瓦隆 Ⅰ
“唔……”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依稀能听到卧室外传来些许动静。
这些动静的出现是不正常的，因为女人是一个人住。
可女人却不在意，只是闭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
八成是她又来了吧……
若不是，那闯进来的便是贼人了……
若真是贼人，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最好把我的命也一起拿走……
外面不正常的异响别说让女人提神了，反倒是加重了她的睡意。
在床上翻了个身，女人便重新睡了过去，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卧室的窗帘已经不能完全遮挡住外面肆意挥洒在地面上的阳光了。
看样子时间已经不早了……
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拿起手机，女人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早晨10点半。
以前，女人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的。
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她总是晚上11点准时睡，早上7点准时起。
可现在，女人做不到如此自律。
女人觉得自己已经够疲惫了，没必要再在这种小事上跟自己过不去。
再比如抽烟，这以前也是她所不齿的事情。
伸了个懒腰，顶着睡炸毛的金发，女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电子烟，打着呵欠，慵懒的推开了卧室的门。之前听到客厅里传出异响的事也被她忘了个精光。
如果她还记得，是绝对不会叼着电子烟从卧室里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的……
本来还睡眼朦胧，可当她眯着的眸子瞥到饭桌上摆满了美食之后，便瞬间清醒了过来。
慌忙的将嘴上的电子烟丢回到卧室，方才为提神还猛吸了一口，结果这猝不及防的发现让她始料未及，吸进去的烟气卡在了嗓子眼，让她扶着门框弯下腰来，止不住的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天瑶姐！你没事吧？”
见女人突然开始咳嗽起来，之前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急忙从沙发上站起身，跑到了女人面前，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看上去比屋主年轻许多，面容清丽柔和，长发如瀑垂落腰际，初看宛若古典画中走出的温婉佳人。可当她微微扬起脸时，发间几缕猩红与绛紫的挑染倏然跃入视线——仿佛静谧山水画中突然绽开的荆棘，昭示着这份柔美之下暗涌的棱角。
“雨童！你…你怎么又跑过来了？话说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难得休息几天，你应该好好在家里享受假日才对！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来……”
“我这就是在享受假日啊！对我而言，给天瑶姐做早餐、和天瑶姐单独呆在一起，就是在享受假日啦！”
“OH GOD！来个人把这个傻丫头娶走吧！”
“我才不要嫁人呢！要嫁的话，我也要先看到天瑶姐嫁人才行！”
“饶了我吧，我都奔4的人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那我也不嫁了！”
“拜托！你才二十六七，跟我较什么真啊！而且你要是真嫁出去了，我也就能少操一份心了！”
“唯独这点，我是不会听您的话的！还请您死心吧！”
“要不你和廿华……”
“不要！感觉好怪啦！”
“那海伟……”
“更不行啦！虽然海伟哥很可靠！可我其实不是很喜欢那种五大三粗的男人啦！”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天瑶姐这样的！嘿嘿~”
“唉……”
雨童呲着牙冲林天瑶坏笑着，然后便快活的跑到厨房为林天瑶加热早餐，独留林天瑶一人于卧室门前用手抵着额头，站在原地唉声叹气。
真不让人省心……
不仅是雨童，林天瑶觉得，乐队里的其他人也不让她省心……
“我说你们啊，一个个到底都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听林天瑶没头没尾的突然开始抱怨起来，张雨童边加热着小馄饨，边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的队长。
“唉，你们啊，要学会享受生活！你也好，廿华也好，Vampire和海伟也好，一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的！可结果呢？你们四个全都租房住！也不谈恋爱！也不出去享受！我倒是希望你们偶尔能像那些其他明星一样，放纵的挥霍一下呢！”
“这不挺好的嘛！您看，咱们乐队这么多年了，除了乐队之星那次，一直也没有什么流言蜚语！再说，不是您之前一直教导我们要少沾花惹草别铺张浪费吗？”
“这是两回事啦！两回事！我是说过让你们别太张扬，但我也没让你们像仓鼠一样，握着大把的钱不花光存啊！这最基本的，像改善生活条件之类的，还是可以做的嘛！”
“可话说回来……您不也一直呆在这里没挪过窝嘛！我知道这里对您有着特殊的意义，可也不用一直住在这儿吧？”
“……我这里不是挺‘豪华’的嘛~”
“以二十多年前的标准？”
“……”
被张雨童怼得没话说，洗漱完毕的林天瑶只得乖乖坐在餐桌前，等着张雨童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来。
虽然之前嘴上“抱怨”着张雨童的不请自来，但林天瑶心底还是挺盼着自己的这位小妹妹到自己家做客的。
最起码，张雨童在这里，自己早晨起来就不至于吃方便面了……
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林天瑶的厨艺还只是停留在堪堪能做出“生命维持餐”的地步……
而她又不愿意去点外卖……
这会儿功夫，光是闻着锅里小馄饨高汤所散发出的鲜美味道，林天瑶就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为了淡化自己的饥饿感，林天瑶开始转移注意力，双手托着自己小巧的脸蛋，观察起自己无比熟悉的家。
墙壁上的漆有些褪色了，有的家具与装饰也略显老旧，在现在这个时代看来，自家的房型也算不上时尚，而且房屋面积也小了些。只是一些新换的高档家用电器，让这间颇具年代的屋子显得不是那么落伍……
林天瑶知道，刚才也不怪张雨童反问自己，自己家的现状在现在这个年代看来，确实算不上“豪华”了。
可这些其实并不重要吧……
比起自己，更重要的是……
“早餐好啦！葱油饼加三鲜小馄饨！请天瑶姐慢用！”
“唔哦…哦…谢…谢啦…雨童……”
刚出锅的小馄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刚煎好的葱油饼看得人食欲大增，如果张雨童不在场的话，林天瑶可能早就狼吞虎咽起来……
可面对自己无比熟悉的人，林天瑶却显得如此小心翼翼。
早餐很美味，比自己煮的方便面好吃千万倍，以至于这美味让林天瑶一时昏了头，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对她而言很“自私”的念头。
“那个…雨童啊…要不然…咱们俩……”
“嗯？”
“不，没事……”
“看吧！天瑶姐您老是这样！”
“哪样？”
伏在桌子上，一手捏着碗沿，一手拿着勺子往嘴里送馄饨，嘴角处残留着些许葱油饼的渣子，林天瑶痴痴的看着突然发难的张雨童。
她是真的不明白自家鼓手口中的“这样”到底是“哪样”……
“就是现在这样啦！”
眼睑垂下，张雨童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趁着现在这股气势，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虽说您跟过去比起来好多了，可是您现在还是爱把好多事憋在心里，不愿跟我们说！您已经为我们付出这么多了，我们也一直靠着您走到了今天！所以…所以您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偶尔也依靠一下我们吧！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吧？我们其实都想……”
“够了…”
“不够！天瑶姐！您这次让我把话说完！您老是这个样子，最后会支撑不住的！”
“够了！！！”
张雨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同林天瑶据理力争，可当林天瑶真的发起怒来，猛的一拍桌子也站起身之后，张雨童被吓得立刻噤了声，身子也立刻缩回到座位里。
林天瑶不受控制的宣泄完怒火之后，望着缩在椅子上胆怯的张雨童，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又立刻涌上心头，让她觉得胸口闷得慌。
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扶着桌边慢慢坐回到座位上，林天瑶低声呢喃着。
“对不起，雨童，我刚才有点激动了……”
“哈哈…没事的天瑶姐…是我刚才没有顾忌您的感受……”
“那个…我只是觉得……”
扬起头望向林天瑶，眼神中的期待满溢而出，可最后，林天瑶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这也让张雨童的脸上再一次被阴郁所笼罩。
“算了…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们没关系……”
站起身将小锅和碟子放到了厨房的水池里，低着头开始洗刷碗筷，伴随着水流的哗哗声，林天瑶低声说道。
“雨童，你一会儿先回去吧，我过会儿还要写曲子，也没时间陪你。”
“那今天晚上，您能不能……”
“没空…不好意思……”
“……”
水流哗哗的冲刷着碗筷，发出的声响淡去了张雨童收拾东西发出的杂音。林天瑶慢吞吞的洗刷着本就不多的厨具，直到张雨童向她道别之后，她才关上了水龙头，屋内也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Shit……”
林天瑶边低声咒骂着边回到卧室，捡起被扔到床上的电子烟，含在唇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橙子味雾气滑过喉咙，终于让她心中翻涌的烦躁稍稍平复。
她还是戒不掉这个甜腻的橙子味，和她以前嗜好的棒棒糖味道如出一辙。
尽管从不觉得成年人偏爱橙子味有何不妥，可此刻林天瑶却莫名固执的将这口味与“幼稚”画上等号，仿佛连这点甜都能成为肯定自己罪行的证明。
要不然的话，自己怎么会干出像刚才那种如此幼稚的事情，说出那种宛如孩童一样不恤人情的言语？
明明上一秒还装模作样的和人家很亲密的样子，结果没说两句就甩脸子给人家看……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板着一副脸，不要在那里装什么滥好人……
想到这里，林天瑶甚至开始在心中怀念起十多年前那个冷酷无情的自己，起码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像现在这样，上不来下不去。
卡在中间既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
自己一会儿确实是要去写曲子，可也没必要就这样把好心来看望自己的张雨童哄走吧？
就因为她说了两句让自己介意的实话……
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手机，直接拨通了张雨童的电话，可“正在呼叫”的字眼刚出现在屏幕顶端，林天瑶就又挂断了电话，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急忙把手机撇到了一边。
“Ah！Whatever……”
即便现在是12月底，林天瑶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了3罐啤酒，抱着它们来到自己的卧室里，开始准备写曲子。
屋内的暖气让林天瑶觉得燥热无比，就像那令人烦闷的夏天一样，让人提不起精神……
…
“……”
“……”
“要饭？”
“嗯…不…不对！你才要饭！你全家都要饭！”
“干嘛这么激动啊？你平常这个点跑过来不都是来要饭的吗？”
“是这个意思没错啦！可你能不能换个说法？况且今天我也不是来吃饭的！”
“那你来干什么？”
“没事我就不能来你家坐坐吗？”
“唔~也是！进来吧！”
“……”
官禹刚一把门打开，林天瑶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然后轻车熟路的来到厨房，从冷冻第三层左边的角落里拿了一根橙子味的冰棍后，便一屁股坐在了沙发的最右边，顺手打开电视，放起了自己喜欢的音乐。
私下里，林天瑶从来不听自己乐队的曲子。
在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之后，林天瑶便脱下鞋子，叼着冰棍，躺在沙发上完全放松下来，比在自己家还要随意。
这种说不出来的闲逸，林天瑶只有在官禹的家里……或者说那五个人曾经的家里，才能感受的到。
至于为什么，林天瑶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
可就算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每当林天瑶走进这屋子的时候，一种无法言喻的落寞总是会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这里发生过太多事情了，也至于爱念旧的她根本无法忘怀……
可是，一提到怀旧，就不得不想起过去的自己，而过去的自己，偏偏是个偏执到极点的“混蛋”。
不想让刚刚安逸下来的心再度变得烦躁，林天瑶开始刻意转移注意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官禹聊起了天。
“小猪呢？今天不在吗？”
“露露啊，她今天…嘿咻…她今天去找榛叶和李磊玩去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
“哦…你今天不直播吗？”
“这个月的直播时长已经够了…嘿咻…年底我也不想播了，过完元旦再说吧！倒是你，今天写曲子又卡壳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再怎么说咱俩也十多年的交情了，你什么毛病我能不知道？只要你一烦…嘿咻…只要你一烦，就往这边跑，这么多年你不一直这样吗？”
“啊…是是是…卡美洛的队长又写不出曲子了…很好笑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会儿干什么呢？嘿咻嘿咻的……”
“我在布置圣诞树啊，今天不是平安夜吗？露露最喜欢过节了，所以家里多少要有点节日氛围嘛！”
“What？？？”
林天瑶原本懒洋洋的陷在沙发里，直到“平安夜”三个字从官禹口中脱出。
她倏然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身前不远处那棵圣诞树上。—串串暖光正在枝叶间安静闪烁，像猝不及防亮起的旧梦。
直到现在，林天瑶才正式注意到屋子里那颗闪闪发光的圣诞树。
“唉，我也不知道你是又忙昏头了还是根本没把圣诞节当回事，但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怕是又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官禹踮起脚将最后那颗桃心挂在树尖后，便顺手端起咖啡自然的坐到林天瑶身旁。此时，林天瑶正垂着脑袋，目光在阴影里游移不定。
见林天瑶难得心虚，红发女人唇角一翘，心底窜起一丝想要打趣她的兴致。
“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我…我能闯什么祸？我只是……”
“我想想，是不是雨童或者廿华还是其他人好心好意邀请你去参加Party，结果你板着脸不由分说的把人家拒绝了，我说的没错吧？”
“哈？你瞎说什么呢！我…我才不会…才不会……”
“心虚了吧？”
“没有……”
“那你现在这么激动干嘛？”
“我哪里激动了！！！”
“好吧好吧，你没激动，你没激动……”
见林天瑶真的有点着急了，官禹急忙举起手做投降状，身体微微远离了林天瑶些许，给了她一个较为舒适的个人小空间，以便她能够暂时安静的思考片刻。
果然，在沉寂了些许之后，林天瑶便挠着微微泛红的脸蛋，开始扭捏的向官禹提问。
“我说啊，你们Legend，每年都过圣诞节吗？”
“过哦，我们每年都过~要说的话，好像也就阿冰走了的那年没过吧……那年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
“嗯…我知道…所以…那个…你们每年圣诞节都会互送礼物喽？”
“嗯嗯，就算是凛音还没回来的那几年，我们也会把给她准备的礼物寄到日本，凛音也会从日本给我们寄礼物。”
“那元旦呢？元旦你们还过吗？”
林天瑶双手撑住沙发，泛红的脸颊不自觉的向前探去，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见她这副急切的模样，官禹心底悄然升起一丝奇妙的满足感。
她双手往腰间一叉，红发随着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语调里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过哦，元旦我们当然过啦！”
“啊？这元旦离圣诞节那么近，你们这么折腾，不嫌腻得慌啊？”
“这有什么可腻的！圣诞节是圣诞节，元旦是元旦，又不一样！而且聚在一起大家都很开心嘛！”
“那你们圣诞节都给彼此送什么礼物啊？”
“我想想啊……榛叶每年都要上等的巧克力，沐晴姐比较难搞，给送她跟音乐有关的东西她才满意……至于凛音嘛，她收到什么礼物都很高兴，而我和凛音属于同一类型的，只要有礼物，我就会很开心啦！”
“那…红毛猩猩…你觉得…雨童会喜欢什么样的圣诞礼物啊？”
知道林天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知道林天瑶是在一本正经的问自己，可看到林天瑶现在这幅扭扭捏捏欲说还休的可爱模样，官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天瑶你今天是不是又惹雨童不开心了！我早跟你说了，做人要坦诚一些嘛！你这傲娇的毛病早就该改改了！”
“闭嘴！Shut Up！无路赛！我…我哪有惹她不开心！再说张雨童她开不开心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在乎呢！我只是作为顶级乐队的队长，好奇一下你们这三流乐队平常的所作所为罢了！”
说罢，林天瑶三两口把剩下的冰棍大口嚼碎吞到肚子里，然后便站起身，摆出一副闹别扭的嘴脸朝官禹伸出了手。
“干嘛？”官禹纳闷的问道。
“咳咳…车钥匙借我一下……”
“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啥去啊？”
“兜…兜风……”
看破不说破……
林天瑶的谎连鬼都骗不了，更别提和她相处了十多年的官禹……
要是平常，官禹也不放心这大晚上的把车借给林天瑶，可这次不一样。
她知道林天瑶要去干什么。
尽管心有余悸，但官禹还是把车钥匙递给了林天瑶，只不过还是没忍住稍稍抱怨了一句。
“我说你啊，能不能赶紧自己买辆车啊？你赚这么多钱不花难道存着用来擦屁股吗？”
“知道啦知道啦，我过几天就买行了吧！”
“还有林天瑶，我认真的，给你个建议，不要总是去拒绝别人的好意，世事无常，否则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有的事，你也不是没经历过……”
“嗯…我知道……”
“对了，你要是打算买礼物的话，不用太纠结，我觉得无论你送什么，雨童都会很开心的！”
“闭嘴你个红毛大猩猩！谁…谁说我要去买礼物了！不是告诉你我要出去兜风吗？啰嗦死了！我走啦！车钥匙明天给你！”
“咣！”
房门被林天瑶不耐烦的甩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官禹则跑到窗前，目送林天瑶匆匆穿过庭院，钻进车里。
引擎声划破宁静的夜，车尾灯很快便融入了远处温暖的灯火中。
官禹轻轻将额头抵在微凉的玻璃上，露出惬意的笑颜。此刻她衷心期盼着，在这个星月交辉的平安夜里，自己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邻居，能够被她真正伙伴的欢声笑语所包围。
愿今夜的烛光，能同时照亮五个人的笑脸。
…
买什么呢？买什么呢？
风风火火的从官禹的家里跑了出来，然后凭着一股气势开着车来到热闹的大街上，可林天瑶心中却根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F**K！”
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连张雨童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林天瑶就开始在车里怄气。
不仅是张雨童，廿华喜欢什么，Vampire喜欢什么，魏海伟喜欢什么，林天瑶通通不知道。
就这样自己还老是摆什么架子啊！
装作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心里想着只要大家都过得幸福就可以了！
这分明是自相矛盾吧！
趁着红灯的功夫，林天瑶看了一眼时间。
22:49。
虽然知道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才是正日子，可林天瑶却莫名跟自己较起真来，非要在今天把礼物送到大家手上。
最起码，在今天结束之前，也要把礼物交给张雨童。
她今天早晨，明明那么期待……
可就算着急到这种份上，林天瑶还是没想好要给大家买什么礼物好。
正当焦虑在车里弥漫时，街角一间即将打烊的奢侈品店跃入了林天瑶的视野。几乎未加思索，她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轮胎摩擦路面的声响惊破了宁静的夜色。车尚未停稳，人已解开安全带，此刻她顾不得合不合适，只想抓住这根最后的稻草。
“Wait！Wait！”
“啊！这位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有需求的话还请您……”
“麻烦您了，行个方便！我可以加钱！”
店员被林天瑶的诚恳打动，转身重新点亮了展厅的灯光。暖黄的光晕如水般漫过陈列柜，也映射出店员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在这平安夜的尾声，等来了一位大客户。
“把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四件首饰拿出来，我都要了！”
“好！好！需要给您包装一下吗？”
“就好歹放盒子里就行！我赶时间！”
“好！”
一瞬间，林天瑶的手机划走了7位数的金钱，可她根本不在乎。
急忙拎着这些礼物跑回了车子，林天瑶一脚油门，着急忙慌的朝着张雨童的家赶去。
在等红灯的时间里，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现在已经23:25分了。
心中清楚自己能在午时前到达张雨童的家里，知道时间是富裕的，可林天瑶的心还是放不下。
自己现在太想把礼物交到张雨童手里了。
急切的望着墨蓝色夜空中那赤红色倒数的数字，结果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直冲林天瑶的大脑。
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希望能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痛苦，但症状却越来越严重。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蜷缩在驾驶位上，像一具被抽去骨头的皮囊；被汗水浸透的额发黏在眉骨，牙齿不受控的磕碰出细碎颤音，指甲也死命抓挠着座椅垫。
然后，幻觉开始从车窗外渗出。
红色的灯光化作翻涌的血球，紧接着那血球中飘出无数的音符，它们像利刃一样落在地上，把地面和车窗砸出裂痕。
“该死的！都给我滚！别在这个节骨眼给我出现！别在这个节骨眼来烦我！”
林天瑶开始疯狂摸索着自己衣服的口袋，寻找着那个在关键时刻能让自己镇定的小圆罐，可当林天瑶好不容易找到那罐子的时候，却不小心让其从手中滑落。
明明是落在车垫上，林天瑶却感觉于寂静中发出了惊雷般的回响。
“啊啊啊啊！！！”
受到了惊吓，林天瑶在驾驶座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双手失控的在方向盘上乱抓，身体无意识的扭动挣扎——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车辆仍在缓缓移动。
随后，世界开始剧烈的扭曲变形。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轱辘轱辘的转个不停，像失控的摩天轮一样，紧接着便是一片漆黑，然后尖锐的耳鸣撕裂了寂静，刺眼的白光又穿透眼皮灼烧着她的意识。
“礼物…礼物……”
她已无法理解正在发生什么。
所有的感知都在迅速抽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天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些精心包装的礼盒紧紧搂进怀中。染血的缎带在她蜷缩的怀抱里皱成一团，像是护住最后温度的一丝缥缈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