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圣希救济所
回到寝宫的凌薇屏退所有服侍的侍女，在苏菲好奇的目光中，从贴身的小包中虔诚地取出了那枚银钥匙。看着眼前闪烁着温润光辉的小小钥匙，苏菲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这，这是哪儿的钥匙？难道是陛下的私库？”
凌薇冲到梳妆台旁，不停的翻找着什么，一边对苏菲说道，“你想什么呢？国王陛下哪来的私库？这是典藏馆的通行钥匙。”苏菲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她激动的神情难以抑制，“这就是说，您有资格像贵族一样去查阅任何想要看的资料，是吗？”
凌薇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亲爱的苏菲，只有掌握了知识，我们才有了对抗的底气。我希望以后的卢迪希可以变得兴盛强大，不管是谁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是现代人凌薇自穿越以来，真心希望平民、贵族和王室都可以更好的生存在这一片土地上。
尤其是凌薇让周围的人都对她有所改观之后，她就越发羡慕莉迪亚和她的朋友之间的情谊。在现代社会，她似乎很少有这么感性的时候。因为她的大部分工作环境都是很理性的，而她本人对待家人和朋友似乎也很难亲近起来。而眼下，也许是莉迪亚充沛的情感感染了她，让她在对待苏菲这个人的时候，理性之余也多了一丝温情。
苏菲轻抚着她的手，温柔地声音响起：“难得你会这样想，我刚好也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凌薇很是好奇，连忙追问道：“什么好方法？”苏菲微笑着地说道：“我们可以一起去圣希救济所赈济贫民，如何？虽然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但相信民众可以感受到王室的善意。”
凌薇理解苏菲想要多替她做一些事情，好让普通民众能够近距离的接触王室成员，从而改变他们对王室固有的看法。只是赈济贫民这个想法虽然很好，但是由于连年支援新大陆的战争，虽然与国家的外交有益，但整个王国的财政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再加上前国王波旁五世的奢靡生活，此时卢迪希的国库恐怕已经不堪重负了。
“不过苏菲，这些钱关乎国家财政的问题......我想，我需要去和陛下商议一下。”第二天一早，凌薇就去书房求见国王陛下。不等凌薇说完，国王就摆摆手说，“这点钱不算什么，去找法比安吧，他会安排好一切的。更何况，这不仅是为了人民，也是更好的恢复你跟王室的声誉。届时我也会和你一起去。”
见状，凌薇便不再说什么，和国王陛下确认了行程的时间，便回到寝宫去挑选合适的服饰。去赈济贫民，她必须穿着得体。既要显示出皇室的威严，同时又不能让人太过于疏离，尤其是这些奢华的配饰，绝对不能出现在身上。凌薇换上了一件料子朴素但剪裁得体的深色衣裙，发髻简洁，胸前只佩戴了一枚珍珠胸针。之后便与苏菲一起出发去帝都的圣希救济所。
圣希救济所位于帝都的一侧，距离城中心较远。从温莎宫走来的路上，车水马龙，两侧的商店门庭若市，一片繁荣景象。只可惜好景不长，走出闹市街区没多远，便看见大片的闲置农田，常年的干旱，让农民们都不敢大面积的种植，收成自然就不够交税。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会让国库受损严重，比较麻烦的是贵族和王室的免税特权以及他们奢靡的生活，这其实才是国库吃紧的主要根源。
看到这样的场景，凌薇不由得越发严肃了起来，国王陛下亦是如此。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们却都做了一致的决定，就是要尽快解决这样的事情。远远的，救济所的石墙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古朴而饱经风霜，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复杂却又有温度的味道--附近人家炉灶里的烟火气、晾晒的旧衣物上阳光与肥皂味以及院内萦绕的草药蒸煮的清苦气息。
到了圣希救济所的门口，率先走下马车的国王波旁六世，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繁复的珠宝，只是一身简洁的深色礼服。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只有深沉的平静。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向几位面熟的老者微微颔首。凌薇和苏菲也一起下了马车，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震惊。
苏菲紧紧跟在凌薇身侧，脸色苍白，小鹿般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忍。她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帕捂住口鼻，但像是想起来什么，她缓缓的将手帕放下，只是紧紧的攥在手中。原本喧闹的人声，随着他们的到来，稍微变得平静了一会，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纷乱和嘈杂。
一位身形清瘦的神父静立在门前，身上穿着一件洗的有些泛白的黑袍。他大约五十岁，面容慈祥但疲惫，脸上深深的皱纹里刻着与贫穷和疾病长期斗争的痕迹。他稳步上前，向国王和王后行了一个简洁而庄重的礼。
“陛下，王后陛下，愿平安与你们同在。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弗朗索瓦神父。”他的声音温和，但是由于长时间的说话，已经变得有些沙哑。“欢迎来到圣希。这里......需要一切可能的希望。”凌薇向神父回以平等的颔首，目光迅速扫过他磨损的袖口，以及那双干净却粗糙的双手，说道：“神父，带我们去看看孩子们。”
在昏暗、通风不良的大厅里，景象更加触目惊心。石砌大厅里挤满了前来领取物资的贫民，有些是贫困的老人，有些是残疾的退伍士兵，其中还有很多格外瘦弱的孩子。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带来的物资，一双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儿童该有的天真烂漫，有的只是对水深火热的生活的麻木。
此时，窗外温暖的阳光透过教堂的宝石玻璃洒在这些孩子身上，反而显得他们的脸颊更加枯瘦。凌薇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们，鼻子一酸，她别过头，拼命忍住快要涌出的泪水，半响才稍微缓了过来。她走到国王陛下身边，神情凝重地说道：“还好陛下提议我们过来救助贫民，要不然这些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的下去。”
好一会儿，波旁六世才回应道：“还记得我刚登基的时候，我们来赈济的事情吗？那时候的人们对我的期望很高，也希望我能够将卢迪希引领到更好的未来。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心情也似乎变得很沉重，“眼下需要救助的人并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苏菲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蹲下身，将自己用精致手帕包裹的糖块，小心翼翼地掰开，分给离她最近的几个孩子。拿到糖的孩子没有第一时间全放到嘴里，而是很小心的用舌尖先舔了一下，“啊，这是什么味道，我从来没吃过，不过吃到这个，我觉得好开心呐！”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和兴奋的样子，终于驱散了这大厅中一丝阴霾。
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凌薇和国王都是一样的心情，无奈且愧疚，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在发送食物和衣服。领到物资的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凌薇知道这些食物也仅仅能让这些人勉强果腹，希望他们能够撑过最炎热的夏天。
突然，其他入口又涌入了大批的穷人，他们一边推挤着彼此，一边小声抱怨着，还好没有造成很大的混乱。国王示意随从们前去维持秩序，将人群按照大人和孩子分开，排成两行。教堂中的修女们也宽慰排队的人，不要着急，所有人今天都可以领到救济品。
正在发放物资的凌薇没有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微笑着将手中的物资一一递给排队的孩子们。弗朗索瓦神父则快步地走向大厅的一侧，昏暗的光线下，凌薇只看到了一位佝偻的妇人，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婴儿。
神父走上前，用手背试了试婴儿额头的温度，动作熟练且温柔。“孩子的烧已经退了，”他语气变得轻快一些，安慰这位年轻的母亲道。“多注意保暖。”凌薇此时也来到了孩子身边，她毫不犹疑的解下身上的羊毛披肩，轻轻的递给婴儿的母亲，“来，用这个吧，这个会让孩子暖和起来。”神父有些诧异，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动容。
他快速的用披肩将婴儿裹起，一边平静的对凌薇说道，“陛下，一件披肩可以温暖一个孩子一夜。但明天，可能就会有十个受冻的孩子出现在这里。我想......”凌薇坚定的看向神父，波旁六世也刚好走了过来。
“你们需要的不是一时的施舍，而是一条能让他们养活家庭的......生路。”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剖开了国王逃避已久的心。‘是啊，我们需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是要建更多的救济所，而是减少走进救济所的人。’他心里这样想着，若有所思的盯着凌薇。‘她真的，都是从书里读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