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剔除蛀虫
莱德想起自己当初还因为凌薇的改变,而感到困惑,甚至还有些委屈,觉得她不再需要自己。现在看来,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可笑!当她处在风暴中心的时候,自己还在岸边为她不能欣赏自己捡的贝壳而失落。
他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能容得下色彩和设计;可他的挚友,却已经将世界扩大到了整个王国的安危之中。
“莱德,人是会成长的……过去的快乐,是建立在无知无畏之上的。”
凌薇的话,无疑点醒了他。他以前所谓的“快乐”,不也是一种无知无畏吗?他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工作室会是一片净土,可现在不也被污染了吗?
后怕的情绪在他的胸中翻涌。如果......如果莉迪亚没有察觉,如果那花粉真的起了作用,在那样关键的会议上,她仪态尽失......后果将不堪设想。而这一切,竟都是通过他,通过他的好意,他引以为傲的作品送达的!
壁炉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仿佛他的心被重塑一般。成长的痛,他终于体会到了。怀疑是痛苦的,但是这也是他必须要完成的。
让他的才华,他的针线成为莉迪亚的武器吧,如果华服之下注定要藏有铠甲,那么他就为她织就最坚韧的保护!如果有人想要利用他的特长来做文章,那么就放马过来吧!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当塔楼的门再次打开时,莱德的眼中,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峻的决心。门外的侍卫长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侧身,示意莱德跟上。
莱德的工作室位于温莎宫的边缘区域,因此侍卫长并没有走主干道,而是带着莱德快速通过几条僻静的回廊。他们利用仆人通道到达时,工作室内还是灯火通明。
“陛下有令,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工作室只进不出。”侍卫长平静地解释道,“莱德先生,请。”
再次踏入熟悉的工坊,莱德心里不免有些唏嘘。这里曾是他快乐的乐园,而此时的氛围却有些紧张。高大的绣架、宽大的裁剪台和人形模型在烛火的映照下拉着长长的影子,仿佛潜伏着未知的危机。
“根据您的描述和初步调查,”侍卫长走向一侧,那里堆放着不少成品和半成品。“束腰在完成初步缝合后,会先挂在这里,等待细节处理和最终检查。安妮负责缝制内衬,而马丁负责最后的检查和包装。两个人都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下手。”
莱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以陌生人的角度审视整个区域。他的目光掠过一个个衣架,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推车上,那里是用来存放工具和边角料的地方。
“那里.......”莱德眯起眼,“马丁有时会靠在那里休息,而安妮则有时会把正在缝制的活计暂时放在顶层,方便拿取。”一名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推车推至烛火下。
莱德亲自上前,仔细检查。推车的表面很干净,但拨开底层的几个旧线轴之后,在竹编小筐的底部,莱德的指尖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他将手拿开,在筐底的边缘处,卡着几粒细小的淡黄色颗粒。
“大人。”莱德的声音有些发紧。
侍卫长上前,用一个银质小镊子小心地将那几粒颗粒夹起,放到一张特殊的纸巾里,而后包了起来。很明显,这可能就是金鸢花花粉的残留。
“此外,莱德先生,我希望你能再回忆一下,在衣物送出前,有没有任何人向你表示过,或者对那条束腰有过异常关注呢?”莱德凝神思索,片刻之后,他抬头看向安妮所在的方向。“有,”莱德肯定的说,“在包装前,安妮确实找过我一次,她显得有些犹豫,说感觉束腰内侧的针脚,摸上去有些松散,她担心自己一时疏忽,没有拉紧线。不过我当时正忙于核对其他礼服的配件,再加上马丁在一旁保证,我就没有深究。”
“先带安妮过来。”侍卫长交代了一声。安妮被带入了隔壁的会客室。她看起来有些紧张,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侍卫长没有提及花粉,而是直接问道,“安妮,你之前向莱德先生报告过,有一条束腰的针脚‘感觉不对’。你为何如此确定?”
安妮猛的抬头,“大人,我缝制内衬习惯用双股细丝线,会用回针的方式缝制三遍,最后打结时,也会绕三圈再拉紧。这样出来的线结,就像是捏着一颗小石子。但那条束腰,”她的语气变得困惑,“后来我再去摸那个线结的时候,感觉它......似乎变得大了一点点,捏起来也软了一点点。就像是拆开后又重新打结,但也没能还原到最初的状态。”
她急切的辩解道,生怕侍卫长会不相信她。她转向莱德,声音颤抖,“先生,您是知道我的,我母亲也一直教导我,针线即良心,我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所以很担心是不是失手了,才报告的。我知道,要呈给王后陛下的衣物,一定是要完美无瑕的。”莱德看着她,她的眼中只有纯粹的恐惧和委屈,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安静又有些胆怯的形象又有了些重叠。莱德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侍卫长则接着询问了她的家庭情况,尤其是她父亲欠的债务。安妮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承认了债务问题,并表示自己最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工作,想要尽快攒钱,替父亲偿还债务。
这时,侍卫长问道,“但我们查到,你的账户在十天前,突然多了一笔来自‘卡尔根慈善基金’的汇款,这又要怎么解释?”安妮愣了一下,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慌乱。“慈善基金,我、我不知道......我以为那是市政厅对困难家庭的补助!我之前申请过好几次,都没有通过,这次收到了汇款......我还以为只是运气好.......”她的解释里带着一丝侥幸,听上去似乎合乎情理。
难道这只是一个烟雾弹?因为如果他们调查不够仔细,也许就会造成冤案。而真正的蛀虫则会继续潜伏在他身边。“这笔基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我是不是需要将它们的退回?”安妮突然有些激动,她哽咽地说着,“我能不能,”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不,不行。如果这笔钱来路不明,我会将它们退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