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认识
晨光乍现，生机盎然。
一夜未睡的柳絮已经恢复了平静。几缕阳光照穿过白色的窗帘，照在她绣着海棠花的衣领上，曼妙而又慵懒。昨天的微微失态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她坐在医院的食堂里准备享用丰盛的早餐。这“丰盛”是相对于一边啃着军用压缩饼干的特种队员们。
先前离开的那些居民因为恐惧，不敢再上路。前路漫漫，哪怕目的地只有两百公里，谁敢说不会再碰见这么强大的怪物呢。他们又都躲回城里，躲回原本的家中，似乎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帮忙清理，乱糟糟的路面不好走。太阳偏西了。
直到傍晚，他们才走到市郊，眼看天都黑了，就在附近的一所综合医院住了下来，住院部的床足够多。
六名军人也跟着来了，以队长封戈为首的这支小队，原本是因为任务经过此地，没想到世界变了，来的好好的，回不去了……
听说柳絮想去洪城，巧了，顺路！
可是柳絮却茫然了，她想去洪城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想再见一下封戈，暗中帮帮他，不露面，不相识，补偿前世的亏欠。等他稳稳立足于末世，找到这一世的真爱，她就功成身退，默默离开。
意外再一次打乱了她的计划，他们居然就这么相遇了，见面了，还结伴而行了！她几乎要仰天长叹了。
还要去洪城吗？可是不去，又能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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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做菜的味道很棒，能独自养活孩子的大老爷们，练就了一手堪比五星级大厨的手艺。老钱调出的酒也意外的适口，他说自己经常去吧台兼职。
桌子上摆着烤变异松鼠肉，炒青菜，黄焖猪蹄膀和一碟子酱菜。除了柳絮能优雅的慢慢吃着，其他人都在狼吞虎咽，两个孩子一人抱着一个猪蹄儿啃得欢实。香气飘飘，引来了五双哀怨的眼神。
他们看看手里的压缩饼干，看看别人桌上的菜，看看面如皎月的柳絮，再看看自己那位低头啃饼干，一言不发的队长。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抬起手肘轻轻撞了下身边的战友，用嘴努了努那桌。
“啥情况啊，咱老大是不是做了啥对不起人家的事儿？”怎么看这气氛也不太对，“飞哥你是队里的老人儿了，讲讲呗？”年纪最小的小四只有二十岁，好奇的左顾右盼。
“别特么瞎说，上次老大揍你轻了！啥都敢得得，老大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嘛！咱老大绝不是那种占了便宜就跑的混蛋！就老大那张笨嘴，哪里说的出什么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别说是小姑娘，就是四，五十岁的阿姨也瞧不上他！”
“老大的为人咱们还不知道么，看看那闺女长得多水灵啊，估计是咱老大被人家甩了，然后自暴自弃！你看老大到现在头都没敢抬，还说啥不认识，谁信啊！”
“肯定是咱老大被人糟蹋了！不过看那闺女的眼神，哎呀呀，明显对咱老大有情有意。眼圈都红啦，愣生生的忍住了。啧啧，就那一眼，老大说话的声儿都颤颤了。是未了的缘分还是命运的捉弄，是不是巫山云雨梨花海棠。嘿嘿，昨天老大居然脸红了！这咱哪见过啊。”
“嗨，也拿不准是人家父母看不上老大，告诉老大他配不上九天的凤凰，扔下点钱让他滚蛋，硬生生的拆散了牛郎织女，劳燕分飞。老大励志要做人上人，有朝一日衣锦还乡！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小四啊，你一天到晚别总寻思些八卦，乱说话早晚被人拔了舌头！”被称为飞哥的汉子不悦的瞪了小四一眼，虽然目前感觉是有些诡异，他也觉得有问题，但是不能说出来啊。
小四张大了嘴巴瞪着飞哥，手里的饼干落地了都没发现。从飞哥嘴里才知道，原来老大有这么坎坷的过去，太让人心疼了！铁打的汉子不但能上山下海，也能柔情似水。
“飞哥你说的对啊！老大还骗咱说不认识呢，就他那张脸用迷彩涂得跟京剧脸谱似的，人家妹子一眼都能认出来！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如果这都不算爱！”
小四觉得还是飞哥厉害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想来老大肯定不拿飞哥当外人，这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啊！以后跟着飞哥准没错！
硕大的医院食堂安静了，咀嚼声吞咽声都停止了。
王廖一口烤肉正噎在嗓子里，惊讶的都忘记了咽，缓过神来差点忘记喘气，憋得满脸通红。池家兄弟看着手里的肉突然不敢往嘴里放了，听到这么隐秘的事情，会不会被灭口啊。这位姑奶奶可不是善良之辈！
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睛。除了五岁的妞妞还不太懂，可是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叔叔们都有些奇怪。
柳絮抬起头，把最后一口酱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慢慢品味，然后放下筷子，用纸巾仔细的擦了擦嘴角，端正好坐姿，认真的开始听关于自己的八卦。听到精彩的地方还会赞赏的点点头。这位飞哥前世没见过，不然一定会让他天天讲故事。
还别说，挺精彩的，够写出好几本小说了。这桥段，这情节，刻画的再细腻一点...
柳絮不在乎，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可是对面的封戈快要疯了，里里外外都露着尴尬。哗哗的汗水顺着鬓角慢慢流了下来。
该死的刘飞，平时让他少看些不着调的书！正经书没看几本，乱七八糟的学了不少。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还偏爱都市爱情电视剧，看到激动的地方还会抹眼泪！这也就算了，你们是在说悄悄话！
悄悄话有这么大声的嘛！是当所有人都是聋子吗？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算了，怎么能在她面前这么胡来。
封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柳絮的看法，只觉得这辈子的人都被丢尽了，一时间生无可恋。可心里还是有一丝期盼，她是不是真的认识他，真的一眼就认出了他？
封戈想了又想，觉得他们确实是刚认识，连话也没说两句。最开始介绍完自己的情况，接下去的谈话都是刘飞这个话痨和老钱在聊。除了机密，其他不知被老钱套去了多少话。
他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去关注柳絮的反应，生怕在她脸上看到鄙夷不屑的神色。启程的时候还是分开走吧，别给她添什么麻烦。
咬咬牙，使劲把手中剩下的压缩饼干塞进嘴里，三两下咽进去，抄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嘴里灌，味道没吃出来，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我和你一起吧，正好医院还有不少药品，正是我们需要的。”看他尴尬的要走出去，柳絮微微一笑的站起来。
这家伙啊，一直都是这样，受了伤不会喊疼，受了委屈也不会跟任何人诉说。前世怕自己担心，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以前自己哪里会担心呢，可现在啊，这脸皮薄的家伙又要躲起来了，那怎么行。
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封戈猛然抬起头，一双盛满水波的眼眸带着温度暖化了他的心。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感觉到脸像火一样在烧，连呼吸都开始费劲。他开始庆幸起床时涂上了迷彩。事实上，他纠结了很久，想让柳絮看看他的脸，又怕她失望。
他拥有军人该有的气势，却并不英俊，甚至左手还微微有些残疾。封戈愣了一下后，把左手悄悄地背到身后。
柳絮已经站在他身前，距离他很近很近，近到他抬一下手就能碰到，近到柳絮能感觉到他透过衣服传递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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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上没有灯，也没有窗，不知道是不是怕想不开的患者会寻短见，天气极好的白天里也有些阴暗。
刚才柳絮要和封戈一起出去，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四蹦起来就要跟着。被飞哥死死的拽住，在自家老大凶狠的眼神中退缩到椅子上。小宁也想去，他的神仙姐姐怎么可以不带上他。柳絮轻飘飘的嘱咐小宁照顾妞妞，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会好好保护妹妹。
他们在众人的瞩目中走出食堂。背后的“窃窃私语”差点把楼顶掀翻。
三楼的一间药品库里，柳絮轻松的解决掉两只爬上三楼的蚂蚁，没让封戈动手，却把晶核递给了他。这爷们死活不要！好吧，还是以前的臭脾气，只会努力去做，不会花言巧语，半点便宜也不愿意占，傻的跟个木头似的。
可就是这根笨木头，默默守护了自己五年之久。
“把脸洗干净了，我想看看。”从符印里掏出脸盆，矿泉水，洗面乳和毛巾，放在一张血淋淋还带着几段肠子的病床上。她就是突然想好好看看他，看看这一世刚开始的他。
封戈吞了下口水，喉结轻轻滚动，略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服从的放下枪，在满屋的血腥味中洗了脸。
和柳絮的接触中，他一直处于劣势。
封戈洗的很仔细，眉毛都搓掉了好几根。擦干净后，一张端正略有些秀气的脸出现在柳絮眼中。
嗯，很不错，眉头上没有深深的皱痕，皮肤也没有那时的风霜，额头也还没有伤痕。柳絮踮起脚，伸手去碰触他眉尾的黑痣。
“队长！我来帮你们拿药了，看我找到多大的箱子，这能放进去不少呢！”小四活蹦乱跳的冲进来。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封戈控制着自己的异能，好悬没把小四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