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自证清白
将军帐内,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霍仲轶,一个是钟岳,还有一个便是说要让她见上一见的人。
那人佝偻着背,披着一件深灰色的布褂,帽檐遮盖住了半张脸,再加上低垂着头,钟岳属实猜不出来人是谁。
“空遗拜见小女君。”
那人吃力地朝着钟岳一个跪拜,声音略有些耳熟,钟岳将他扶起的时候,摸到了一串念珠,有些惊讶。
“使臣大人?”
“正是在下,多谢小女君不遗余力地救我于水火,才勉强保住了我这条贱命。”
若不是那串珠子,钟岳是万不敢认的。使臣摘下帽子,脱下了厚重的布褂,脖颈处深深的泪痕和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着实让人看着都胆战心惊。不用猜就知道他经历了一场非人的虐待。
“这…是谁给你留下的印记?”
钟岳指着使臣手腕处的一个小小花痕,形状酷似龙爪,又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是那群人…”
“绑你的人?”
“是。”
“那你可记得他们的模样?”
“未曾见到,在下一直被蒙着双眼,并未能看见匪徒长相。”
“那你可还有有留意到什么,把你能记得的都告诉我。”
也许是对那段黑暗的经历有所抵触,使臣脸上的神情充满了紧张和压抑,受尽摧残后的双眼,似乎随时警戒下一秒可能会到来的虐待。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开始慢慢回忆起自己死里逃生的过程。
“那日在一月酒楼,小女君您亲自设宴后,我本已回房歇下了,但突然收到一封请帖,说是要我去一趟,而且署名处盖的是宁帝的帝印,所以我不敢多想,便去了。”
“那地方可叫冥喜院?”
钟岳给微微发抖的使臣倒了一杯茶水递上。
“正是冥喜院,我到了那里,发现是一处青楼,本以为是有人寻我玩笑,便准备掉头回去。谁曾想突然蹿出了几个彪形大汉将我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地就将我架了进去,我这一人难挡众虎,自是没得反抗的余地。”
“那条街做的都是些不见光的生意,我又是异国使臣,自知呼救只能招来杀身之祸,便没有挣扎反抗,想着能为自己换些生机。”
“那几人将我扔到了一间屋头里便走了,领头的那人还说着让我好好享受,我当时还不明白意思,突然门外进来了一位衣着清凉的女子,上来便开始扒我的衣服…”
钟岳的耳朵突然被捂住,只能看到使臣的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在说什么,霍仲轶的大手死死盖在她脸上,直到使臣嘴皮子不再动了才撤下。
“欸欸欸?我什么都没听到啊,霍仲轶你做什么捂我耳朵?使臣大人,烦请您再讲一遍吧。“
使臣还沉浸在悲伤中,擤了一把鼻涕,刚要重说,被霍仲轶一把打断了。
“不必了,使臣大人还是挑些重要的说吧,小女君年纪尚小,不宜听这些不上台面的事。“
“欸欸欸?什么不上台面?不就是青楼里的事儿嘛,当我小孩儿呢?”
霍仲轶没想到钟岳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她不害臊,自己和使臣这两个大男人反倒是有些尴尬。
其实钟岳也并不懂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只是胡说了一嘴唬一唬这个霍仲轶,毕竟电视上能放的一些,也不过是嫖客入青楼,一夜云雨,便没了,那些不上台面的,她也从未有幸见过,自然事真的不懂的。
“咳咳咳——使臣大人,你还是继续说吧。“
“额——好的将军。”
这两人并不打算将刚才钟岳未听到的故事细说一遍,钟岳也不好意思再要求,只能将就着听,将凳子搬离了些,免得再有人捂住她耳朵。
“完事儿以后,那女子便出去了,那几个大汉又重新将我带了走,这次倒是没再捆绑,只是替我指了路,说是待我去见一位云先生,还塞了一块盖着喜印的帕子给我,说是有这块帕子,才能见得了云先生。”
“我本以为见过人以后就好了,没想到跟着那群人七拐八绕地到了一处别院里,就被蒙上了眼睛,说是云先生身份特殊,不能被看容貌。我也不敢反抗,只得顺从着。”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位云先生才出现,只能听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人,但是一定是个男子,比将军应当是矮上些的,气质更偏阴柔,是个善于权谋的人。”
“欸欸欸?你不是看不到嘛?怎么还能描述的如此细致。”
钟岳不理解地打断了使臣的叙述。
使臣微微一颔首,接受了钟岳的“赞扬”
“小女君有所不知,我本是一处庙宇中的和尚,平日里听惯了跪拜佛祖虔诚求愿的人们的诉求,便习惯了听声音绘人像,大致能像个七八分,不过小小拙计,不足为奇。”
“还能有这本事?!那你可能将此人绘制出来?”
只在小说里听说过画像师的厉害,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见到这样的奇人,钟岳有些兴奋地催着使臣将那云先生画出来。
使臣地故事还未说完,便被催促着拿起了笔墨,有些面露难色,但将军的一记咳嗽,立马让他坚定地下了笔。
三两笔寥寥,便画出了一个男子的大概,不过这画风属实有些抽象,钟岳是一点没看出来这人像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人。
“使臣这画派,师出何门啊?”
霍仲轶的讽刺,让使臣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让二位见笑了,我这画功确是不怎么样,唯有我能看得懂,若是让我见到此人,我应带有七八成把握能认出来的。”
“啊。那如此,也算本事,也算本事。”
钟岳打起了圆场,不再纠结这幅画作,示意使臣把事情继续说下去。
“那位云先生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回到边国,并且劝退想要借机伏兵的廖霭,就答允我救我女儿,并且助我一家隐姓埋名安稳度日。”
“我只是宁帝派来的一个借口罢了,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调停两国纷争,于是我央求他能不能提些别的我能做到的条件。那云先生只是冷笑了一句,不再说话,然后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就有人朝着我脑后就是一闷棍,我便晕了。”
“之后就是不断地毒打,将我关押在一处地牢内,打了多久我都不记得了,换了几个打手,手段一个比一个惨忍,这花印就是最后一个人刻下的,说是给我留个纪念。”
使臣的声音愈来愈颤抖,愈来愈愤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的。
钟岳为表安慰,拍了拍他的背,告诉他不用再害怕,如今已经安全了。
“谢谢小女君厚爱,后来就在我已经对生存不抱希望的时候,那群人突然将我松了绑,仍旧是蒙着眼,送我出了冥喜院,再然后就是见到了冷先生,是他悄悄命人护送着我来找您的。”
使臣眼里泛着泪花,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害怕。
“冷先生?那个怪人?”
“阿岳认识冷苏?”
霍仲轶的惊讶比钟岳的惊讶来的早了些。
“冷苏?那人叫冷苏?”
“嗯?阿岳不认识?”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认识…”
钟岳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和冷苏初见时的场景,更何况冷苏还说他知道自己屁股上有一粒痣,这么私密的事情,一定是和原先的钟岳有着深厚关系的,如今自己替了她的位置,自然是不能再与他有过多的瓜葛,不然就霍仲轶这种疑神疑鬼的性子,指不定回误会出什么来。
“阿岳怎得不说话?”
见她支支吾吾,霍仲轶心里有些不痛快,之前也没冷苏提起自己和钟岳有什么关系,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背着自己偷偷已经认识了。
“哎呀,此事我以后与你解释,使臣大人还在呢,咱们还是先听他说完吧。”
钟岳想先借着使臣的由头把话题给搪塞过去,谁知道这个霍仲轶如此不放过她,叫来几个随从说要带使臣先回营帐问诊休息,理由倒是比自己的更立的住脚些。
“说吧,此刻这帐内只剩你我二人了。”
霍仲轶眼神里尽是杀气腾腾,钟岳也不知怎得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畏畏缩缩地给自己找了一处角落,搬着矮凳坐在了那儿,离得霍仲轶远远的。
可这位将军怎会让她逃离自己的视线,不由分说地将她连人带凳捧了起来,安置在了自己的座前,像审犯人那样盯着她。
“说吧,你与冷苏是何时认识的,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哎哟,这其实就是一个误会。”
“何时来的误会,我怎不知。”
“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不是我,你忘了?你说的这冷苏,不过就是死去小女君的朋友,那与我是无关的呀。”
钟岳小心地将矮凳挪到了霍仲轶身边,本就身高悬殊的两人,如今更像是巨人和矮人。
钟岳头靠在霍仲轶的腿上,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望着这个醋意大发的男人。
“你可不能将那钟岳的风流债怪罪于我啊,霍将军明鉴,我是断然不会做那种脚踩几条船的事的。”
立着手掌做发誓状的钟岳成功地逗笑了表情紧绷的男人,霍仲轶捏起她的笑脸,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以作惩罚。
“姑且信你,若有半句虚词…”
“若我说谎,罚我没饭吃!“钟岳捂着发红的耳朵,自立毒誓。
“你这誓倒是够狠。”
“以证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