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燕王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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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柱香前,
广阳号战列舰的舰桥上。
冯胜手握通讯器,
表情显得极为不可思议,
“她给我挂了?”
被问到的王川嘴角抽搐,
忍笑忍得很辛苦,
“显而易见,大人。”
“嘶……凭什么啊!”
冯胜两眼一瞪,气急败坏。
王川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道,
“大人,你说有没有那么一丁丁点的可能,
……是你上次去凤香楼的事情,
被嫂子知道了?”
“哎呀你给我住嘴!”
冯胜虎着脸,压低了声音,
“……你tmd要我死啊?
这事情要是让判官知道了,
我要革职的!”
冯胜拿起通讯器,又解释道,
“再说了,那不是老子那天喝多了,
让你们这群混小子给老子扛过去的吗!
这也能算到我头上?”
王川白眼一翻,
“你跟嫂子说去,
跟我说管什么?”
说完,他一把抓起军服,就往舰桥下走去。
“唉,你干嘛去?”
冯胜问道,
“上舰啊!
没听殿下说吗?
我得跟随广甲号一起行动!”
冯胜嘴角动了动,
一边偏开头去,一边说道,
“机灵着点,臭小子。
跟咱们从中山国出来的弟兄们可是没几个了,
别tnd让老子替你收尸!”
王川冷哼一声,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正要再说什么,
那边冯胜却已经接通了通讯,
一张国字方脸上顿时满是笑容。
王川苦笑起来,
“唉~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兄弟犹如蜈蚣的手足,
女人犹如过冬的衣服啊!”
转过身,
他向着舰桥下快步走去。
这边,冯胜余光瞥见,
心里一紧,
嘴上却仍旧说着甜言蜜语,
“……哎哟,行空啊,行空妹子,
可是想死我了!”
裴虹眉目之间冷如冰霜,
“想我?你是何方神圣啊?”
“瞧你这话说的,
还能是谁,是我嘛,冯胜冯其武,
你最亲爱的……”
“行了!”
裴虹一声断喝,
“有屁快放,
不要占用舰队通讯!”
“收到!”
冯胜立刻收敛起神色,
“行空,现在你那边方便说话么?”
“方便不方便的,你不都已经说了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虹眼波流转,立刻转过身去,命令道,
“我有机密通话,你们都回避一下!”
片刻之后,
“好了,说吧!”
冯胜点点头,开门见山,
“行空,你对燕王殿下怎么看?”
裴虹抱起双臂,冷笑道,
“怎么看?
花天酒地,
酒池肉林,
酒肉之徒?”
“哎呀我是让你说殿下,
不是说我!”
“滚!”
裴虹怒道。
“咳……说正经的,”
冯胜挠了挠头,
“我观殿下有天人之姿,
绝非常人!
说不定,他能带领我们突围!”
“突围?”
裴虹一愣,
“你说梦话呢吧!
明眼人谁不知道,
这一趟就是要让他死于此地。
四周大秦连环马阵严阵以待,
他身边还有卢照十几艘战舰,
他拿什么突围!”
冯胜面沉如水,平淡地道,
“我把第一分舰队给他指挥了。”
“……什么?!
你是sb吗?
……这可是杀头的罪!”
裴虹目露凶光,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冯胜咧嘴一笑,
“当然,就是想到了你。
行空,你看地图,
大秦在我们四周的宙域堪称层层围堵,
可为什么只从东北方向发起炮击?”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一个黑洞!”
闻言,裴虹眉头大皱,
“什么?……黑洞?!”
“对!
利用这个黑洞,
他们可以弯曲炮弹,
让我们猜不透他们的位置。
这样一来,
就可以最大程度减少自己的损失!”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裴虹依旧板着脸。
冯胜笑道,
“殿下提出,
利用这个黑洞发起反冲锋!
说到底敌我距离只有十几光秒,
一瞬间就能到。
原本这个距离是会被直接打成筛子的,
但是有了黑洞,
就足够驱逐舰冲到足够接近的位置,
发动凿兵攻击!”
一席话说得裴虹美目圆睁,
禁不住脱口问道,
“这是殿下想出来的?
……不,在那之前,这种计划真的能成?!
他不会是要你冲锋吧!
冯其武我警告你,你不许去!”
冯胜粲然一笑,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别挂!
……咳,没有啊,殿下自己去打冲锋了。”
“……???”
裴虹这下更是极为疑惑,
“他打得什么主意?
这算什么?
狗急跳墙?
以卵击石?”
“不,他看见了胜机,
还有生机,”
冯胜目光如电,
“我也看见了,
一个能让我们都活下去的生机。”
裴虹一愣,旋即冷笑道,
“呵,中山大盗,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纵横冀州十几载的冯其武,
事到如今,居然会想要什么生机?
可笑!”
冯胜笑笑,
“你说得对,
这一趟来我本来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
但是一想到你,
我又怕死了。”
“……怕死你就不应该来!”
“不来我怕你死了!”
冯胜怒道,
“徐秀才,老赵、老王,不都是这么死的吗!”
“……他们是匪。
我是官,”
裴虹道,
“……没有说他们不好的意思。”
冯胜苦笑,
“我们也早都是官了,
从你把我们招安之后。
……可皇帝老儿顾得了那些?
杀我们这样的人,
他连眼睛都不会眨的。”
裴虹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生死关头,该说的话本来有很多,
但是话到嘴边,又显得那么多余。
冯胜却在唠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记着。我在东都的宅子里,
院内从里往外数第二棵数下有个匣子,
里面是早年剩下的金条,是干净的。
还有,冀州的宅子旧了,
你愿意卖就卖了。
……留一件我的衣服,
撕成两半,
中山国徐秀才墓上烧一半,
冀州和大秦的边界上烧另一半……”
裴虹眼眶红了,破口骂道,
“臭sb,你TMD说蛋呢!”
冯胜摇了摇头,补充道,
“……凤香楼,那是他们把我灌醉了,耍我的。
你自己去查,
里面都是智械人偶,
一个真人都没……”
“滚吧你!”
裴虹撇开头去。
“好了,不说了,”
冯胜咧嘴一笑,
“我答应了殿下,
不能食言!
……没什么要说的了,
我挂了?”
“给我等等!”
裴虹心中一紧,脱口叫道,
“……第二分舰队距离太远,
而且我们在侧翼盯防秦军的任务很重,
我只能用阴乡号的主炮进行有限支援。”
冯胜闻言一喜,
“真的?!
你答应我了!
太好了!”
裴虹冷哼一声,脸上稍微露出些笑意,
“……你给我活下来!”
挂断通讯,冯胜真是一身轻松。
大手一挑,接通了并封号的通讯,
“喂?
刘登吗,告诉殿下,我这边……”
“冯大人?
冯大人我完全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这边十万火急,
我也得发起进攻了!”
充满噪声的通讯之中,
刘登急切地吼叫着。
冯胜心急如焚,立刻命令道,
“全舰队注意!
立刻起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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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的灼流滚过秀字号的前舷窗,
李肃正嘶吼着,
“转向!转向!朝西北!
稼字号,凿兵发射!
阳丙号,力场最大!”
“是!”
“是!”
这片纵横数十万公里的宙域已经烧成一片灼热的炎海。
蒙靖给李肃设下的杀阵中危机四伏,波澜诡谲!
无数舰炮一刻不停地怒吼。
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光华夺目的能流交织,
直射向李肃的舰队。
摆着一字长蛇阵的先锋舰队犹如一条火龙,在轰鸣肆虐的炮火浪潮中穿梭着。
“穆字号,紧急机动!
广丁号,护盾!”
李肃一刻不停地命令着,接连将舰队拖出敌军的炮火范围。
“马走日!
象走田!
……小卒子死不回头!”
李肃牙关紧要,
不住地念叨着这些口诀。
他必须通过这方式,才能让已经开始涣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
‘不能走神!不能!
李肃啊李肃,你可不是在签单,
你是在拿捏十几万条人命啊!’
电光石火之间,
稼字号的三连装玄钺式鱼雷杀到!
精准的射击犹如封喉之剑,
一发劈开火焰,
直射面前的秦舰!
大秦舰队的指挥官一口钢牙几乎咬断,
他想起蒙靖的话,却终究不能战胜恐惧!
一股胃酸狂涌而出,撬开了他的嘴巴,
“……紧急机动!!
哕——”
秦舰踉踉跄跄的身影背后,
一个空隙赫然出现!
李肃的脸上露出笑容,
“着!
我们走!
全舰队跟上!”
连环马阵第一层,破!
蒙靖人都快疯了,
一双铁拳“砰”一声痛击向指挥台,
怒骂道,
“超!
七杀号!我敲了你的砂罐!”
先锋舰队鱼贯冲入,
李肃飞快地一扫棋盘,
果断命令,
“两翼展开!
穆字号,凿兵发射!”
“是!”
霎时间,玄黒的鱼雷再次发射。
明明距离大秦铁骑还有数万公里,却如同近在咫尺。
敌军嗙嗙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
又或者,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心跳!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准躲!”
蒙靖一声厉喝!
成为目标的大秦铁骑舰长霎时间汗如雨下!
他一瞬间明白了,那种站在生死十字路口的恐惧。
他急退两步,怒吼道,
“左右!
把我绑起来!”
同一时间,早已算准这一切的李肃看向棋盘,沉着地命令道,
“广丙号,前进一步!”
“是!”
舰长们早已从李肃口中知道了“一步”的距离,
立刻沉着应答。
瞬息间,
那艘看上去远比驱逐舰宽大许多的护卫舰
犹如一个背水一战的士兵,
舰艏昂扬,
护盾展开浅灰色的光辉,急速前冲,
直插那艘秦舰本该退却的位置!
棋盘上,一枚【兵】死死卡住马脚,让它动弹不得。
“全速前进!
冲进他们的战阵核心!”
李肃把手一挥。
啥时间,整支先锋舰队星驰电走,紧贴着秦军动弹不得的两艘战列巡洋舰,直冲过疾风骤雨一般的炮火,直插大阵最核心的那片宙域!
连环马阵第二层,破!
蒙靖这才如梦初醒。
之前,李肃麾下的每一艘驱逐的凿兵发射之前,
一定会有一艘护卫舰或是展开防御光束炮的力场,
或是撑开动能炮弹的护盾。
而这一次,
穆字号前冲的瞬间,竟是单枪匹马!
而本应与它协同行动的护卫舰却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自不量力!
给我轰烂他!”
蒙靖当即命令。
“……不行!
距离太靠近了!
是射角盲区!”
被近身的秦舰焦急地道。
“什么?!”
“……提督,我们可以射到!
但是开炮的话会波及友军!
请求命令!”
“这!……这、这!”
蒙靖闻言,登时难以置信!
他指挥大秦铁骑足足有八年了,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连环马阵……动不了了!
不可能!
总不能是这阵型有罩门,
而且被这个夏军将领一眼就找到了?!
不可能!
我大秦铁骑天下无敌!’
蒙靖心中七上八下,
犹豫之间,
他旗舰的舷窗正前,
一束明亮的炮火犹如旭日东升!
禾字级的青霜紫电两种短兵一起射来!
击电奔星之际,
李肃毫不犹豫,直接下令,
“……最后只有你了,秒字号!
凿兵发射!
给我将它秒了!”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