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遥远尽头的另一个救世主(1)
某个遥远的尽头，另一场狂欢，另一处废墟，另一名年轻的救世主在等待未知的命运。
游离于时间之外，寰宇之外，人类与龙族皆陌生的未知之地。没有炼金，没有言灵，没有尼伯龙根，也没有被神秘生物统治，多少年见不得光的古老王朝。历史以独有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延续。人类的科技蓬勃发展，水平却止步于公元1998年。
与人尽皆知的大陆版块高度重合，却没有完全一致的“地球”。
即使在这个地球，人群中依然存在着异类。他们隐匿在不为人知的暗面，以语言号令万物，信手唤来风雨和火焰，还可以在瞬息间穿越到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可如果你某天在街上偶遇他们，不经意打量其中的男男女女，会惊奇地看到一群和你我无二的平凡人面孔。
异类们的名字是“巫师”。
群海交临的某处陆地，翻涌的白色云气之上，万里澄空如洗。
高空，苍鹰盘旋，目力如长针扎入，众生任由俯视。
在它扫视的目光里，山峦如展开的画卷般连绵不断，高低起伏，深绿色的树海在略带寒意的风里摇曳，亿万片树叶沙沙地响，彼此交叠遮掩，茂密得遮蔽了阳光，松鼠在树枝间上蹿下跳。山峦围绕着中间的大湖，光滑如镜。黄昏在湖面上交织出金色的粼粼波光。
面对这番景色，任何一种智慧文明都能体会到其中属于大自然的纯粹美感。
苍鹰调整双翼的角度，俯冲。它的身躯和水中的倒影同时以极速飞翔，平行着掠过湖面，冲上山头。
数十米高的悬崖边，是已经和山脉融为一体的古老建筑物，一座黑压压的城堡，其中最显眼的三座塔楼高高耸立，仿佛三柄倒插的利剑。
恢宏壮阔的城堡里，呈现出的却是一片遭遇大灾之后，残破不堪的景象：面积最大的主楼和邻近的几栋楼阁炸毁大半，遍地都是燃烧殆尽的灰烬，魁地奇球场被烧毁，草坪上甚至还有残火没熄灭。城堡正面的长桥好似遭遇了连环车祸，两侧栏杆崩塌，只留下一段坑坑洼洼的桥面等待往后的风吹日晒。
这里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一只庞大的队伍曾试图攻入城堡，他们人数众多，但最终失败了，双方留下了近百具尸体。
鲜血渗进了地面缝隙的深处，死者不只是人类，还有巨人，狼人，甚至汽车大小的八眼蜘蛛，它们的躯壳被打出一个又一个幽黑的破洞，几乎碎裂，流出的绿色汁液已经干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长桥边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他眺望着远方，金黄色的光顺着身形描出一条耀眼的线。
在渐沉的天色下，城堡里开餐的烛光愈发显得明亮温暖，可他孤零零地静坐在没有护栏的桥面上，双腿伸出，黑袍子沾满了灰尘。
鹰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思考眼前静止了许久的物体是否是食物。
“嘿，伙计，你怎么躲在这里。”有人在背后远远喊道，“到晚餐时间了，大伙都在礼堂。”
“不用等我了，罗恩，你们可以先开始。”
他抬起头，刘海湿成一缕一缕，露出额头上闪电形状的伤疤。一头红发的罗恩·韦斯莱从阳光里走来，他看起来挺欢乐的，怀里抱着零食，嘴里还塞满了肉干，大概是从后厨偷拿的。他的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抱啃花生的仓鼠。
罗恩环顾四周，只有碎石、凹坑、和发亮的光斑，他有些不解：“你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简单地待在这里。”
“你就这样坐了一个下午，像一株晒太阳的盆栽植物？”罗恩更不解了，“厨房的家养小精灵们今天准备了大餐：南瓜饼，熏肉，红莓酱火鸡，炖肉，猪排，培根牛排，黑布丁……”他一说起吃的语调就欢乐起来，喉头上下滑动，好像怀里的食物只是餐前小菜。
“大伙不用等我也能开餐。”年轻人说，话语中的倦怠让罗恩意识到他对丰盛的晚餐并没有那么兴奋。
罗恩悄悄靠过去：“说真的，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一个人独处。发生太多事了，无论我走到哪，都会有人疯狂地把我堵住，试图拥抱我、夸赞我、甚至亲吻我。如果不披着隐形衣，我连一点安静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们是崇拜你，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吧？不只是霍格沃茨，好多其他的巫师学校都在盛传你的大名，德姆斯特朗、伊法魔尼、布斯巴顿……你现在的知名度已经完全超过了威克多尔·克鲁姆。我听说有人把你视作开启了新时代的伟大巫师，就像当年击败格林德沃的邓布利多一样。”
“可我不是，我没有邓布利多特有的睿智或者期望。将来的时代是什么样，我根本没有想法。”哈利·波特沉沉叹气，“我会去餐厅的，过会就去。”
罗恩没有再催，他急切地想看到美食摆上餐桌。当罗恩走了老远，哈利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大概是再想避开那些喧嚣，哪怕一秒。傍晚时分最后一丝剩下的光往哈利的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仿佛化作了石像。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初垂，哈利才伸展四肢，转向灯火通明的城堡。他看到幽灵们正散发着灰白色的光，如前来道贺的邻里一样漂浮在塔楼之中。
距离霍格沃茨的保卫战，已经过去了三天。
亢奋的三天，狂欢的三天，不用管任何校规和束缚的三天，学生们可以彻夜开派对而不回寝室，老师们完全不会责令。他们受到迫害太久了，也忍受恐惧太久了，这场欢庆是他们应得的。
从哈利·詹姆·波特将黑魔王击杀后，整座城堡，甚至整个魔法世界都洋溢着生命的光明。数不清的信件随着数以千计的猫头鹰在同一个清晨海潮般涌来，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伏地魔势力树倒猢狲散，剩下的食死徒正在满世界逃亡；受夺魂咒控制的受害者也恢复了神智；金斯莱回到了魔法部，从严格的法律执行司到不见踪影的神秘事务司，魔法部的官员们急迫地需要选出一名领袖；摄魂怪们被强制赶出阿兹卡班，无辜的人平反昭雪……无论是城堡的天上还是巫师们的未来，乌云彻底消散了。
从大战中活下来的，无论是霍格沃茨的师生，还是马人，亦或者是平日里从不会多看一眼的家养小精灵，都得到了米勒娃·麦格的许可，可以在城堡里自由地用餐、养伤、歇息，呆到多久都可以。麦格对所有出力奋战的勇敢者都由衷地表示感激，不分种族，不问缘由。
摇晃的火光下，罗恩顺着大理石楼梯走到门厅。皮皮鬼好似风筝一样穿行在墙壁门窗间，尖叫着歌唱胜利。罗恩觉得一定是它随口乱编的，歌词没一个听得明白。
几个拉文克劳的姑娘和罗恩擦身而过。他喊不上来名字，但是她们打量的目光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冲着他挤眉弄眼。
现在任谁都知道罗恩作为一名巫师的英勇绝不逊色于任何人，他的头顶飘浮着专属于自己的光环，远超出当初在魁地奇比赛拿下的奖杯。可能连罗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人生经历如果做成一份履历，足以去魔法部的傲罗办事处应聘或者在格兰芬多的院史上留名。
罗纳德·比利尔斯·韦斯莱，这个名字的标签已经不再是“救世主最好的朋友”或者“某个贪吃的韦斯莱”。
只不过一时半会罗恩心里只有被女生们关注、志得意满的膨胀感，他心想往后或许不用在魁地奇球场拼命也能吸引到女孩。
他的胡思乱想直到有人拍打肩膀才结束，是赫敏。
“看女生到失魂落魄了吗？”赫敏挑着眉毛，乱蓬蓬的头发飘扬。
罗恩看着那双熟悉的棕褐色眼睛在夜幕里发亮，仿佛一对漂亮的古陶石，心头忽然有股悸动涌起来。
赫敏发现没有人跟在罗恩后面，睁大眼睛：“哈利人在哪，你没找到他吗？”
“他跟我说需要一个人安静会。”罗恩耸肩。
“然后你就离开了？”赫敏翻了翻白眼，又看向他怀里，“你其实是去的厨房吧，穿过那群忙碌的家养小精灵偷吃的，压根就没有找到过哈利。”
“嗨嗨，他想独处又不是我的错。”罗恩辩解，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往嘴里送半根牛肉条，“我劝过他了，让他赶紧来礼堂，可他像块石头一样坐着……见鬼，皮皮鬼，这可不太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皮皮鬼正发疯地在墙上乱跑，趁罗恩不注意的时候朝他后背一推，怀里的食物差点掉落。
还不等罗恩发怒，把某包饼干砸向皮皮鬼时，皮皮鬼已经一下子窜到走廊的另一头，尖叫和窃笑同时传来。那几个拉文克劳的女孩子可能在皮皮鬼的恶作剧下中招了。
赫敏牵着罗恩的手臂，躲在昏暗的门洞下面，免得皮皮鬼或者哪个不长眼的幽灵又飞过来。
“刚才斯拉格霍恩，还有几个教授都在问有没有人看到哈利。”赫敏说。
“他现在可是风云人物了，远比十七年前时要出名。”罗恩随口说，“没准我们也会一样出名，谁知道呢。”
“那是学校的教授，不是你的女粉丝，不是想蹭他的名气。”赫敏压低了声音说，“是学校有些场合需要哈利出面。”
“什么场合？”罗恩一怔。
“魔法部的有些官员想和他笼络关系，派来了使者。”
“现在正式的魔法部长还没选出来吧？临时的继任者是谁？”
“可能会是金斯莱，我知道一直有人想举荐他当临时的魔法部长。”
“那挺好，我相信金斯莱，到时候他们不管想做什么，都得先得到金斯莱的许可。”罗恩有些开心。
“选举还没结束，有人可能想趁机耍花招。”赫敏加重了语气，“比如福吉，他一直都是斯克林杰的顾问。现在邓布利多，伏地魔，和他卸任后的几个魔法部长都不在了，你觉得他会眼睁睁放任重归魔法部的大好机会消失，然后看着金斯莱掌握大权？”
罗恩刚放松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不由地想起福吉那张总是带着圆顶礼帽的神经兮兮的脸。
罗恩对魔法部前几届部长的印象都不好，尤其是福吉，他接二连三地犯下愚蠢的错误，有些至今都无法弥补。某种意义上说，黑魔王和食死徒的存在也不是毫无作用，他们至少震住了康纳利·福吉这样的政治家。
“听我说，我偷听到了费尔奇跟麦格教授的谈话，费尔奇正守在霍格莫德车站，因为外面来了好多客人。”赫敏说，“伏地魔死去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记者坐火车来到了山脚。《预言家日报》、《唱唱反调》、《女巫周刊》、还有一些我喊不出名字的二流报纸。他们浩浩荡荡，带着帐篷，几乎要住进霍格沃茨。哈利花一周的时间也谈不完，连《飞天扫帚大全》都发来信函问哈利是否有中意的扫帚愿意代言……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大难不死的男孩，伏地魔的命中克星，巫师们的救世主。”
“我有个主意，不如让他们给格兰芬多的队员每个人都配一把最好的火箭弩扫帚，可以让他们先采访。”罗恩建议，又转念一想，“不过《唱唱反调》是卢娜家的报纸，我们应该给她独家访谈。”
“你可以想个更不着边际的建议。”赫敏说，“你需要担心的是福吉，他亲自来了霍格莫德，只不过麦格教授还记着仇，不允许他进来。”
“邓布利多不在了，福吉是想趁机把哈利当成重新上台的政治工具吗？”罗恩一脸嫌恶，“当初魔法界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他卸任，亏他还有这个脸。”
“有这个可能，除非金斯莱能被选为魔法部长，哪怕是临时的也好。但谁都看得出来往后要变天了，我担心他们会对哈利有所谋求。”
“怎么谋求？把哈利当作一个吉祥物，面向巫师社会展示吗？”罗恩语气尖锐，他模仿康奈利·福吉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说，“你好啊波特先生，或许你会记得我明知你无辜却在法庭上判你有罪？亦或者盲目地坚信摄魂怪忠诚于魔法部而不是伏地魔？时过境迁，请问你是否有兴趣助我夺回应得的部长之位？”
他很快又恢复成正常的声调：“之前魔法部去哪了，噢对，他们派来乌姆里奇把邓布利多赶下台！”
“这件事我跟麦格教授抗议过了。除非哈利穿一辈子隐形衣，不然他抛头露面是迟早的事。哈利他需要休息，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赫敏叹气，“闻风而来的不只是媒体和魔法部，还有某些巫师家族，连我和你的名字都被问起了好多次。”
“看起来他又多了一个不挪动的理由。”罗恩说，“给哈利点时间，他会好起来的，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时间。”
他又想起哈利坐在桥边的背影，夕阳的光幕里，老友看起来比那只老鹰还孤独。
哈利没有去大礼堂，只是迈开步伐，任由双脚将他带到城堡的随便什么地方。
他本以为会走向邓布利多的办公室，跟守卫的石兽说他想和邓布利多的画像谈谈，或者回寝室直接睡到明早。可是脚步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他走过寂静的校长办公室，走过温暖的公共休息室。哈利没有披着隐形衣，却没有人看到他，他一直行走在暗处，避开了所有的人声。
兜兜转转，当他停下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八楼的某处破墙前，又一次是这里。
哈利抬起头，上面全是难看的凹洞，好似有小孩子把墙当成泥板一样用手指戳来戳去，那是保卫战遗留的痕迹。食死徒攻进来时还撞碎了天窗，地上的碎屑至今都没扫干净，用来照明的火桩一直在燃烧。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来回踱步了三次，然后凝聚起精力，默念着某个名字。
当哈利站定时，墙砖霎时变成了铺在陷坑上的沙砾，一边流动，一边一层层凹了进去，让无数坑坑疤疤的凹洞再度光滑平整，随后显现出拱门的形状——他的面前出现一道黑色的大门，像是来自老朋友的怀抱一样，向内徐徐张开。
铁门在哈利的背后阖上，再度化为砖石砌成的平墙。
原本一片黑暗的视野也逐渐亮起来，房间里的一切在光线下很快显出形貌。
数不清的杂物被丢在一起，好像数千个懒散的学生把不用的物品随手一丢，没有任何妥当摆放好的想法。橱柜、飞天扫帚、书籍、桌椅、长袍、老旧的画框、足有两人高的书架、青铜雕像、鸟笼、盾牌、利剑……各式各样的物品直接堆成一座又一座的杂物山，能够当路面行走的地方只有中间的缝隙，空气在其中无声地流动。有些杂物山化作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光影起伏着不断交错。
哈利挥手驱散空气中悬浮着的黑色烟灰，偶尔用“荧光闪烁”照亮前面的路，他没有看脚下，熟门熟路地走在大大小小的杂物堆里。
邓布利多军曾经的隐蔽据点，有求必应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