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出丑
天刚蒙蒙亮,就见沈思思穿着新衣在府里招摇过市。一席粉裙曳地,衬得她肤若凝脂,素软缎间勾画着祥云纹,同样为了彰显自己的贵气。
沈冰黎看着她这副神气模样笑了,且不说这衣服是昨日死皮赖脸要来的,就论搭配颜色,哪像个十几岁的姑娘,更何况沈思思本就不是妖艳妩媚那一挂,身子骨自然完全撑不起来。
她和青氏是从乡下来的没错,但谁又会在乎这些,指不定背后讽刺笑话了吧。
沈思思主动笑着和她打招呼:“姐姐今日怎么没穿我送的衣裳,可是嫌弃妹妹眼光不好。”
沈冰黎淡淡道:“你若真喜欢你那件,不如自己留着穿。”
她现在已懒得和沈思思演戏了,对她的态度也爱答不理,见沈冰黎转身欲走,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沈思思生气地跟了上来。
哼,你是嫡小姐又如何,穿那么素净谁爱看?到时候还不是我艳压群芳。沈思思得意地想。
两人一前一后坐着马车向太尉府方向走去。
丞相府和太尉府路隔不远,很快就到了。沈冰黎见来得早,便独自撇下沈思思,到凉亭休息去了,亭中碧波荡漾,水天一色,桂花清香萦萦飘来,连过脸的风都带有女子的甜腻气。
“沈大小姐,我们似乎又见面了。”沈冰黎警惕地回头,重生一次,她已养成了处处提防的习惯。
只见亭中立着一位衣决翩飞的年轻男子,年纪比她大些许,棱角分明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黑金色衣边绣着凤纹,腰间佩戴的玉佩更是价值连城,看上去是位非富即贵的纨绔公子哥。
这个人,沈冰黎上辈子似乎有点印象,但此刻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她不想和此人有过多牵扯,皱眉打算离开,男人却凑近了她,打趣道:“昨日云缕阁,姑娘可曾忘了?”
是他?沈冰黎一下子清醒了,退后几步冷着脸道:“起开,我的事和旁人无干。”
顾北祁自然没有轻易让她离开的意思,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说道:“做人呢,要学会讨巧,既然要对付人,就别冷着一张脸,活像是别人欠你银两。”
“你!”沈冰黎气得跑开了,空留顾北祁懒懒地靠在木椅上,心里对沈大小姐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还挺可爱的,至少,心眼不坏。顾北祁的眼神隐晦不明。
“小姐,你跑哪里去了,可把奴婢急坏了。”是秋碧焦急的声音。
“别担心,你那边发生什么了。”沈冰黎早早支开了秋碧,让她去盯着沈思思那边。前世,就是在这场生辰宴上,沈思思和元谨年二人得以勾搭在一起,或许在那时,两人就已经在谋划如何利用她了。
“看见了,二小姐到院子里没多久,就有一位男子走过去和她聊天,瞧着仪态是哪家公子呢!不一会二小姐就开开心心的了。”秋碧如实答。
“嗯,我明白了,马上开宴了,我们先过去吧。”
走过大厅,沈思思笑得娇羞的脸庞映入了眼帘,使她一阵反胃,旁边站着一名男子。
“小姐,就是他,秋碧亲眼看见他陪二小姐说话。”秋碧赶忙提醒她。
看到这对渣男贱女,沈冰黎手指紧紧攥着衣裙,指尖发白,她强忍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的情绪,恨意在心中蔓延开来。
我们又见面了,元谨年,沈冰黎冷笑。
沈思思没看到沈冰黎眼底钻心的恨意,笑容里带着嚣张,宣示主权般挽着元谨年的衣袖,向这边走来,眼神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得意洋洋。
沈冰黎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前世枉死的孩儿,更有种把这对男女挫骨扬灰的冲动,可她忍住了,摆出与年龄不符的端庄姿态。这一世,她不会动辄轻易上套,而是要一步步折磨他们。
沈思思很是害羞地介绍道:“姐姐,这是元家大少爷元谨年,我刚刚认识的。”
“听闻沈大小姐美名,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元谨年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沈冰黎身上,甚至快忽视了一边的沈思思。
原因无他,沈冰黎今日的模样清皎温软,浅绿的绸衣垂曳在梨棠铺白的庭院里,青袖口以银白色镶边,宛若水巷坐于藕花深处的江南美人,乌丝款款用同色发带系起,垂泻于细软腰际。
竟让见惯了漂亮女子的元谨年也大为开眼,美到无法让一个男人移开目光。
“元公子,元公子?”沈思思见男人失了神,心中大有不满,只好说话来引起元谨年的注意。
“想必这位就是盛名在外的元家独子,我家妹妹方才劳烦您照顾了。”沈冰黎语气十分客气,却带着疏离的陌生感。
元谨年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沈冰黎对他态度如此奇怪。见状沈思思忙插话道:“元公子,你不用再陪我们姐妹二人了,马上也要用膳了。”
说的话倒是好听,看起来却像生怕沈冰黎抢走元谨年。
不久,各家少爷小姐落了座。沈冰黎嗤笑一声,知道好戏马上要开始了。
沈思思想挨着她坐,也好长点风头,却不料被一位女子拉了起来,不给面子地大声说道:“呵,你就是那个沈家庶出女儿?好生没规矩,这位置是你能坐的?穿成这副样子,不像是宾客,像是抢亲来的。”
顿时周围一阵哄笑声,把沈思思整得面红耳赤,眼泪扑簌簌就要掉下来,求助般看向沈冰黎,可沈冰黎哪会如她愿,揣着明白装糊涂,移开了目光。
也有几位少爷见沈思思生得可怜,好言好语劝慰,却被一句话堵住了嘴:“一个庶女而已,果真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这番话是一位看上去极为豪爽的女子说的,她身旁恰好站着尧倾,看来是想为好友出口恶气。
眼见沈思思又要作妖,沈冰黎温言道:“诸位姐姐妹妹莫生气,今日是赵小姐的生辰,乃大喜之事,岂可因小事而动了气。”
这点惩罚对于沈思思也够了,她一向好面子,如今却丢尽颜面,只怕回家又要找父亲哭诉。只是,沈冰黎不想让众人把事情牵扯到无辜的沈家上,这才出声制止。
“沈小姐真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沈冰黎扭头,这不是凉亭的那个男人吗?怎么阴魂不散的。
气氛安静下来,有人轻轻唏嘘一声,然后说道:“请王爷安。”
他是沛国的王爷?沈冰黎感到不可思议,前世她充其量只是世家公子的夫人,没见过多大的世面,更别提这个所谓的王爷了。幸好自己当初没说错什么话。
“免礼。”顾北祁客气道,余光望向了沈冰黎,眼底带着点探究和愉悦。
“王爷大驾光临,先落座吧。”是元谨年的声音,他的目光同样也没离开过沈冰黎,瞧见顾北祁暧昧的眼神,心里一阵无名火上涌。
顾北祁挑了个沈冰黎身边的位置,缓缓坐下,恰到好处的笑容维持在脸上,用清冷的音色说:“各位玩得尽兴就好,本王只是来凑个热闹。”
沈冰黎神情瞬间变得不自然,她愕然地发现元谨年眸子里露出了一缕凶光,不自觉地往顾北祁身边靠近了些。
“吃菜吃菜。”有人出来打圆场,气氛又恢复了活跃
杯斛交错间,众人隐隐有了些沉醉之意。沈冰黎前世不知被灌了多少酒,但这毕竟是年少的身子,不胜酒力,一抹酡红蔓延上了脸颊,宛若庭中沾染了胭脂的梨花。有人对安排的歌舞意兴阑珊,提议不如让各家才女献舞一支。
其中呼声最大的就是沈家两位女儿了,沈思思一见众人把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虚荣心得到满足,便自告奋勇上前扭动腰肢,美则美矣,但却让人提不起兴趣。一曲终了,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沈思思还以为是在夸赞她。
“那沈大小姐不知有何才艺?”顾北祁懒洋洋地倚在桌边,明明面上潺潺笑意如春风化雨,在沈冰黎看来却只剩下不怀好意。
“我不如妹妹能歌善舞,武艺也比不上几位姐姐们,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棋艺了。”沈冰黎不骄不躁,谦虚躬身。
“哦?”顾北祁来了兴趣,这京城女子多半擅音律舞技,这是第一次见到在他面前提棋艺的女人,“本王也对此有所涉猎,敢问能否与沈小姐对弈一局?”
“给王爷和各位献丑了。”沈冰黎朱唇轻抿,梨涡浅浅,登时把方才为沈思思舞技叫好的公子哥吸引了过去,毕竟敢和顾北祁对弈的人,整个京城都屈指可数。
首盘,沈冰黎果不其然输了,也在她意料之中,没作过多解释。
“王爷可否再同我比试一局。”眼见顾北祁露出习以为常的胜者笑容,沈冰黎顾盼间问道,眼神出奇得坚定,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好啊。”虽然有些讶异,顾北祁依旧没有同小姑娘计较,却没料到,这一局,他落入了沈冰黎的圈套。
“以退为进,声东击西,这招数真是高明。”顾北祁赞道,不禁对沈冰黎多了几分欣赏,原先只是觉得她生得美,产生了好奇罢了,现在感观却大有不同。
“王爷谬赞。”沈冰黎盈盈福身行礼,有点心虚,她用的都是前世一位老师傅教的招数,误打误撞居然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