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温和的阳光下充斥着鸟儿们优美的鸣声;墙边的野草长得甚高,且绿的发亮;深绿色的藤蔓,如同一根根流淌炽热血液的动脉;鲜红的玫瑰零零散散地落在藤蔓之上,但偶尔也会添上那么几朵白花,悄然盛开。
纯白的教堂容不得一点污蔑,高高挂起的金边红布上赫然刻着一个十字架,神圣而又庄严。
教堂玻璃上的耶稣,陷害,重生;透过教堂玻璃的七彩阳光,温暖,灿烂;高高挂起的古钟,沉闷,压抑。那一缕微弱的阳光照射在她的惨白的脸庞上,柔和优雅的轮廓上浮现着一圈微黄的光。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躺在了一尊铺满鲜红玫瑰花瓣的棺材中。她被套上了一件银白的婚纱,修长而顺滑的丝绸裙摆盖过了双脚;一条淡粉色的丝带轻轻束在纤细的腰间;半透明的细纱遮过了她的脸;里面,她的双眼微微闭着,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口红,在惨白的面孔中犹如冰天雪地中一支绽放的玫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一股纯洁,唯一的美成为了人们一生的遗憾。
突兀的钢琴声幽然响起,每一个柔和缓慢的音符,在人们心中却变作了一根根尖锐的细针,仔细地挑着心脏处的肌肉。
琴声变得低沉,力度却风起潮涌,这正是人们心中替她的宣泄,为她付出的生命感到愤怒与悲痛。
琴声变得迷离,低音与不和谐的音调交杂在一起,每一秒都紧紧揪着人们的心不放。
琴声逐渐变得高昂,铿锵有力,仿佛在宣誓着她这一生的誓言。装饰音与颤音在主旋律中响起,犹如那些生活中不同的琐事,为故人的一生添加了微妙之处。
琴声变得柔弱,最后一缕阳光也在人们的泪水下,熄灭。
窗外下起了雨,下雨声包裹着整个教堂,又增加了几分悲哀。男人西装革履,左胸前戴着的白花是对亡者的尊重与缅怀。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捆鲜花,有着几道折痕的包装纸也只是简单地绑在了花枝上。男人走上前,轻轻地抬起棺中女人的冰冷双手,将那困鲜花放在了手下。
男人最后的防线在触碰到女人松弛的肌肤之刻彻底崩溃,他跪倒在棺材前,身体前倾,趴在棺壁上。男人的双手正尝试着再抚摸一次女人的脸颊,却不知为何,那短短的几十厘米如同变成了永远也触碰不到的距离。
奇怪的是,任凭男人如何嘶吼,眼泪愣是不掉一粒,眼睛如同那干涸的河床。
此时,女人的眼角处竟浮现出一滴晶莹的眼泪。眼泪沿着女人的脸颊悄然落下,划出一道泪痕。它无声无息,没有人意识到它的存在,就连男人也没有。
轻巧的泪珠,落在了棺材沿上。它一点一点往下滚动,就像那山上的落石,最终坠在了棺材中的一片花瓣上。
就在泪珠接触花瓣的一瞬间,不起眼的涟漪在其之间逐渐散开,从花瓣大小延至漫过棺材,最后甚至盖过教堂。
整个世界开始倒转,土崩瓦解,山崩地里,地下岩石的碎裂以及滚动的声音在教堂内充斥着;长椅,桌子都止不住地往一个方向倾斜,就连锁在钟楼上的古钟也不能逃过铁链断裂的一天。教堂内的一切东西如同翻山倒海一般惨不忍睹,棺材中的花瓣纷纷落下,仿佛下了一场室内的浪漫之雨。但,只有男人和那尊棺材,没有任何变化。
泪水终于漫过了男人的眼眶,世界重新翻转,教堂内再次乱成一锅粥。长椅与桌子相撞,木头断裂的声音深入脑髓;不知哪来的土灰色的尘埃与漫天飞舞的红花瓣交杂在一块,整个教堂如同一个被高层文明玩弄的大型观景球。
翻转最终在古钟的坠落声中结束。
一缕阳光洒在男人脸上,他借着左手的遮挡下睁开了眼。天空中,整个世界只有那唯一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将男人围住,如同舞台下的聚光灯,告诉观众们戏剧即将开场。
男人的视线缓慢移至前方。教堂内还是那熟悉的木头棺材,美丽的女人也还是静静地躺在棺内沉睡着。
四周的景象早已不是原来之模样。除了男人,其他人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同人间蒸发;原本的纯净的白教堂此时却布满污蔑,粒粒尘埃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整齐的大理石磨制地板变成了凹凸不平,青苔杂草丛生的野石头;四周的墙壁已经倒塌,石块到处都是;教堂内的长椅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口大钟不偏不倚扣在中央;风吹起刻有十字架金边的红布,布料纤维从被莫名撕裂的伤口中飞出,犹如鸟儿们飞行时落下的羽毛。
与其说这是令人尊敬的白教堂,不如说是充满怨恨的行刑场。
男人疑惑地扶地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的白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四周空唠唠的,只有那回答的一阵阵回声。
周围没有一点灯,只有无尽的尘埃在阳光下,犹如新下的雪花;干冷的空气让男人不寒而栗,他蜷缩着身子,抱住正在冷颤的身子。
四周安静的如同浩瀚的宇宙,只有时不时掠过的寒风,令教堂废墟外的植物沙沙作响。
不久,微弱的风让远方的琴声竟然隐隐传来,男人心中立刻燃起了希望。他小步快走到女人的棺材面前,站了十几分钟,随后便跨过倒塌的石墙向着琴声的方向寻去。
抬起断裂的长椅,搬开挡路的碎石,跨过长满枯藤的废墟。一阵风拂过,带走了男人胸前的白花。洁白的花瓣隐隐泛着粉色,如同在风中起舞的舞者。白花颇有灵性,在风中转了又转,飞向了山脚下的树林中。男人扶着身旁伸出的树杈,小步地沿着破损的阶梯下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