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节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苏楠清用完早餐后,左等右等也不见寒夜回来。起初她以为他忙于公事,就没放在心上。可到了午餐时分仍不见人影,她便向仆妇张嫂询问,对方也说不清楚原因,只告诉她“四少爷午餐也没有吃。”神色间却藏着担忧。
她又遣绿茶去张副官处打探。绿茶回禀说,张副官不仅未透露实情,表情更是毫无忧色,反倒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他能有什么事?又没去执行什么任务。”还特意宽慰她不必挂心,仿佛真没什么要紧事。
没有什么要紧事?苏楠清越是预感到不对劲,往日他无论有多忙,不回来吃饭总会让警卫员告知一声,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
自打她临近预产期后,寒夜每次的行程便极简,不外乎是军营或府里,事情一办好,便立刻赶回来陪她。
今儿他到底是怎么了。
苏楠清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总觉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是张副官为什么要隐瞒,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既如绿茶所言,以他的作风,不该说出实情?更因此大快人心吗?除非…是寒夜不让她知道。
绿茶几次上门,他都未曾为她开门,只是隔着门淡淡道:“好好照顾四少奶奶,莫要让她担心,我没事。”
既是不愿让她知晓,她也不便去打扰。可心里终究放不下,毕竟,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啊。
晚餐,厨房里照例送上精心烧制的五菜一汤,清淡的有素三丝、清蒸鱼、野菜丸子,重口味的有辣蟹、酱牛肉,还有一个热气腾腾的火罐母鸡汤。
苏楠清哪里还吃得下?料想寒夜一整天都没吃饭了,晚上也该饿了。她想等寒夜回来陪她一起吃——不知从何时起,她竟习惯了有人相伴进餐,独自用餐时反倒没了胃口。
半个时辰过去,寒夜依然没有回来,苏楠清猜想他是不是在工作中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事?她想去书房看看,若能帮他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她特意挑选一件以藕荷色为底、滚着银丝缠枝纹的旗袍,衣襟下摆皆由江南绣娘以“没骨法“细细描出几枝芍药花——粉瓣含露,绿萼低垂,待她莲步轻移时,便似花开袅娜。她本就生得极好的眉眼,华服妆容衬托下,更显得绰约楚楚,娇丽难言。
心情自然也舒朗明快起来。
正预把饭菜打包带到寒夜书房,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心头一惊,以为是寒夜终于归来,匆忙拉开房门——却见一身黑色皮衣的白玫瑰立在廊下,神色凝重。
看见她时疾步上前:“夫人!您快去书房看看寒夜,他喝了好多酒,已醉得认不清人了!“
“什么?”苏楠清闻言脸色骤变,直盯着白玫瑰,吃惊道“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出什么事了?”
白玫瑰被她盯的微微一愣,那眼波里却漾着复杂涟漪。
她张了张嘴,似要开口,却又猛地咬住下唇,终是摇了摇头,嗓音压得极低:“还是...您亲自问他吧。”
苏楠清拧着眉,呼气凝滞几秒,终于轻叹一声,不再难为她。“嗯,我知道了。”
白玫瑰走后,她来不及多想,便慌忙唤来绿茶,直奔寒夜的书房。
抄手游廊处的青藤,蜿蜒如墨痕,檐下悬着的夜明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晃,光斑簌簌落在她们疾行的衣袂上——恍若暗夜里浮动的花影。
她只在紧闭的门前轻唤一声“寒夜”,那扇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唯有几缕月光偷偷地从窗户漏了进来。
寒夜的身影半融于明暗交界处,苏楠清望不真切,更读不懂那片朦胧里的情绪。
绿茶打开灯,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屋内一片狼藉,波斯地毯上的玻璃碎片泛着刺眼的光。她倒抽一口冷气,立刻手忙脚乱地把地毯团起来堆在墙角。
回头见寒夜侧卧在沙发里,灯光下眼睫紧眯,忍不住连唤数声':“四少爷,四少爷!”他只是懒懒抬手挥了挥,示意她退下。绿茶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苏楠清缓缓地挪动脚步走近他,这才发现,他当真是喝了不少的酒,酒味浓烈得熏人欲醉。
“怎么喝这么多?出什么事了?“
寒夜这才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她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随后那目光变得幽深绵长,沉甸甸地压过来,又裹着几分罕见的陌生——全然不似平日的模样。
(正如白玫瑰所言,醉得连人都认不清了)
苏楠清立刻倒了一杯茶,待茶水凉了些,便一言不发地托着茶盏侍候他喝下。寒夜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便推开了,浅浅地合上了眼。
他脸颊微红,映着灯火,透出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俊逸。苏楠清沉默地挨近他身旁坐下,不知是被他迷蒙的神情所惑,还是因这静谧的夜色太温馨,心底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柔软。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指尖轻轻掠过他微乱的鬓发,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抚平什么,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心绪。
寒夜的脸颊蹭在她的裙衫上,一缕熟悉而浓烈的芬芳透过衣料扑面而来,缠绕四周。他似一下子跌入了旧梦中,连呼吸都带着错觉——好似他与她从未分开一般。
他忽然将额头抵在她的心口,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颤抖呢喃:
“别…离开我…”
苏楠清有些震惊,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脆弱,这么的无助。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这个久经沙场,叱咤风云的南海霸主,变成这般模样。
她不清楚,也不想问,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盯着他紧绷的脊背安抚道:“不离开…不离开——只怕你有朝一日不认得我呢。”
寒夜蓦然抬头望进她的眼底,仿佛穿越时空看清所有前尘:'不认得你?'他低笑一声,'我的夫人,就算星辰陨落,沧海成沙,这份记忆也会随我魂魄永存。'
“寒夜——”一句话哽在喉间,感觉心被什么揪住似的。
她猛地别过脸去。
耳畔却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夫人你爱我吗?”
苏楠清愣了愣,转过脸时泪水已模糊了视线,她紧紧的拥住他,指尖穿过他微凉的发,像安抚受惊的孩子般轻轻摩挲,“爱不爱你…我说不清楚,可是,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的心好痛,好痛的,你说这是爱还是不爱——”
一句话似是点醒了寒夜,他猛地抬头,正对上她满是泪痕的脸。“夫人,别哭,”他摸着她的脸,低哑的道:“你一哭,我的心也跟着疼。”
她却哭得更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哽咽着道:“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和孩子该怎么办……你答应过会永远保护我和孩子的,难道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她望着他,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他猛地将她按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发顶道:“从未忘记。“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受惊了。”
“那你以后别再吓我了。”她闷闷地回了一句,泪眼蹭在他衬衫上。
“嗯,不会了。”语气透着一种坚决,仿佛是誓言般。
她好像才止住哭声,缓缓抬起头,发现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触摸着她那已褪去了妆容,且愈显清透的脸颊,小声问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不!”他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从她一进屋时,他就看见了她今晚的妆容堪比平时多了几分惊艳。那身旗袍纤尘不染犹如芍药盛开,令人心动。
寒夜突然将人裹进怀里,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垂。他低头时睫毛在灯光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夫人永远都是最好看的!”他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唇。
接下来,所有未说出口的情话都化作这个既温柔又霸道的吻里。
待他稍稍尽兴,她才略带羞涩地推开他。双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眼底却分明是欢喜的。鬓发也蓬蓬散了下来,衣衫也凌乱不堪,她这才如梦初醒般从方才的缠绵中回过神来。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牢牢禁锢。又磨蹭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她低头瞥见自己原本整洁的旗袍——已皱得不成样子,胸前两颗纽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隐约露出里面一抹蕾丝。她耳根倏地炽热起来,慌忙抬手按住衣襟,瞪他一眼,嗔道:‘早知如此,就不该来的!饿你三天三夜,看你还耍不耍得出这流氓手段!”
寒夜忽然低笑一声:“你舍得啊?”眼角泛起温柔的弧度。她佯装恼怒地捶了他一拳,却软绵绵的没用力:“还笑!一整天没吃饭了,不饿吗?”
他这才恍然大悟般收敛笑意,喉结滚动了一下:“饿...饿死了。“说着便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吃饭去。”
两个人紧紧相拥,交颈缠绵地说着情话,腻歪得旁若无人。跟在后面的“绿茶“看着这一幕,胸口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酸涩难言。无奈之下,只好假装专心欣赏夜园风景。
不过,听到寒夜低沉的笑声,她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晨光透过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照在这对人儿身上,温暖明媚!
寒夜站在那儿,耐心等待着苏楠清缓步走来,满眼宠溺。
爱是相互的——只要她的心向着他,他便无惧风雨。信心百倍地投入备战工作中。
经过连日来的紧急筹备,终于到了赶赴战场的时刻。
苏楠清依依不舍,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柔情蜜意:“记住你对我说的话,一定活着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嗯,我一定活着回来。”
寒夜吻着她的额头,语气是那般的笃定,望向她的眼里有流星一样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