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钟明稀陪着师父在院中喝茶。
钟无悔晃了晃茶壶,兴致缺缺,“唉,这茶味道也挺好,但总觉得还是喝酒更对味。”
钟明稀道:“师父,您得时刻谨记着风情大师的嘱咐,少饮酒。这茶味道多香啊,您这里一煮茶,整个清风山都闻着香味了,饮茶才是最适合您大宗师的养生之道。”
钟无悔笑着道:“你还别说,你风情师叔如今是越发话多了,每次听他讲话我都能听睡着,嘴太碎了。”
钟明稀大笑:“师父,您在背后说师叔坏话,小心我告状。”
师徒二人闲聊了几句,待到气氛轻松一点,钟明稀低声道:“师父,我明日得下山一趟。”
钟无悔不高兴了,皱眉道:“你刚来就要走?还是放不下星月那小子?”
钟明稀道:“我下山是去找呼来喝应战,我前几日来清风山前给他下了约战帖。”
钟无悔哼了一声,道:“好,只要他敢来,老夫亲自去会会他。”
钟明稀轻轻挽住钟无悔的手腕,柔声道:“师父,不用您亲自出面,徒儿去会他,也能让他有来无回。”
钟无悔沉着脸:“不行,为师......”
钟明稀打断钟无悔的话:“师父,您难道不相信您徒儿的剑术吗?虽然这几年疏于练习,但对付一个呼来喝还是绰绰有余的,稀儿向师父保证,绝对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回来陪师父过岁除,还要陪着师父一起守岁。”
钟明稀软磨硬泡说了半天,钟无悔都不为所动,最后放话,答应钟明稀去应战可以,但他得一同前往。
钟明稀又费了好半天口舌,才哄着师父他老人家回屋休息。
夜里,清风山一片寂静。
钟明稀悄悄去了后山。
后山有一个校场,清风山的弟子们平日就在这里修练剑术。
钟明稀抬起头望着天空,难得今夜居然能看见月亮。
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和楚星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因钟无悔一位江湖好友遭人暗算,家中老母和小儿不知所踪,于是传信到清风山,求助他帮忙寻人。
正好当时钟无悔正在闭关。
于是钟明稀便带着几个师兄师妹下山帮忙师父那位好友去寻人。
最终人是寻到了,安然无恙。不过钟明稀他们也彻底和当时江湖第一大门派隐山宗结了仇。
隐山宗主派出隐山三大高手追杀钟明稀。
钟明稀当时剑术还是个半吊子,轻功也不算好,还要照顾着师弟师妹,没跑多久,就被隐山三大高手堵在了客栈。
钟明稀一人难敌六手,没过几招,身上就有十几处受了伤。
钟雪看到钟明稀到处是伤,哭着小声道:“师姐,怎么办?你的伤......”
钟明稀安慰钟雪:“别怕,这些都是皮外伤,不打紧。钟雪,等下我拖住他们三人,你找机会带着师弟师妹们先走,我想办法甩开三人,就来寻你们。”
钟雪摇头道:“不行,师姐,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钟明稀道:“放心吧!我肯定会找到机会跑的。”
说完,钟明稀就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跳上了客栈的屋顶,本来是想着把那三人引上屋顶,好方便钟雪带着其他人找机会溜走。
结果,腿上突然一阵刺痛,钟明稀还没来得及运功,就从屋顶掉了下去。
掉下去时,她心里还在想,好在这屋顶不算高,不至于摔死,但免不了要受点伤。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来,只感觉到脑袋撞到了硬邦邦的胸膛上......
紧接着,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怎么样?”
钟明稀抬头,脑中有片刻空白,看着楚星月,没说话。
楚星月大概扫了钟明稀一眼,见她无大碍,便松开她,挥剑对上了隐山三大高手......
那日匆匆一面之缘,钟明稀还以为楚星月的搭救之恩连一句道谢的机会都没有了,没曾想在回清风山途中时,又遇见了他。
俩人四目相对,钟明稀因为激动一时语塞,楚星月笑容满面,“我们那日见过的,姑娘是不是不记得了?”
钟明稀连忙摇头道:“记得,记得的,还要多谢公子那日的搭救之恩。”
楚星月笑着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不必言谢,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可否告知。”
钟明稀觉得楚星月的笑脸比白日里的日光还耀眼,晃得她眼花缭乱,心跳都不正常了,“我叫钟明稀,钟鸣鼎食的钟,月明星稀的明,月明星稀的稀。”
楚星月声音很好听,温柔如水一般,“明稀,这名字好听。”
钟明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名字是我师父给取的,师父说他带我回来那夜,月明星稀,所以他就给我取了明稀二字。对了,可否问问公子雅名?”
楚星月低低笑了两声,“那你我还真是有缘,我娘说我出生那日夜间,正好月明星稀,所以就给我取名星月二字,在下楚星月。”
楚星月!
这名字真好听,这三个字如同天籁之音,从此悄悄印在钟明稀心底。
这条道路是去清风山必经的大路,钟明稀以往不常走,她带着师弟师妹们下山一般都是走小路,楚星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要去清风山?
钟明稀想了想,小声问:“楚公子,你是要去往何处啊?”
楚星月道:“去清风山拜见大宗师钟无悔前辈,想请他教授我剑术。”
钟明稀小声嘀咕:“居然是去找师父的,那不是同路......可是,师父在闭关啊!”
半晌,钟明稀道:“那不巧,大宗师他老人家在闭关,你找他,可能要等半月之后了。”
楚星月看着钟明稀笑了笑,点头道:“好,那我便半月之后再去清风山,钟姑娘保重。”
回到清风山后,钟明稀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是月余之久。
这日,钟明稀迷迷糊糊的醒来,问正在屋里点艾香的钟雪,“在我屋外弹琴的人是谁啊?是哪位师弟还是师妹啊?真好听,听着这琴音,我头都不疼了。”
钟雪道:“是刚来清风山不久的楚公子。”
钟明稀呢喃:“楚公子!”
突然想起来楚星月说过要来拜见师父,这楚公子就是他吗?
钟明稀翻身从床榻下跳下来,随手拿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就往后山跑。
后山校场,钟无悔正亲自监督各位弟子操练,一见钟明稀跑来,赶紧几步走过去拉住她,“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病刚好就跑出来吹风,快回屋里歇着,别着凉了......”
话没说完,就被钟明稀打断了,钟明稀笑着看了看正在校场练武的楚星月,小声道:“师父,他是您新收的弟子啊?”
钟无悔点头:“是,那小子天赋异禀,是个......不对,丫头,你跟他认识?”
钟明稀如实把她结识楚星月的事情告知师父。
钟无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楚星月,道:“难怪他来清风山后,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你的事儿,这些日子你病着,他日日得空就跑去你屋外弹琴,说是琴音静心,听了他的琴音后,你确实夜里能入睡了,那这小子他来清风山,该不会是......”
钟明稀拽着师父的手臂,笑着道:“师父,我先回屋里了,您先监督师弟师妹们操练,师父辛苦。”
钟无悔料想得没错,楚星月确实是因为钟明稀来的清风山。
那个一面之缘,就让他刻在心底的姑娘,他想永远相伴在她左右。
钟无悔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个兔崽子,你跑来清风山,竟然是打起我徒儿的主意来了,不行,我不同意,我是不会把稀儿嫁给你的。”
楚星月道:“师父,我保证,我会好好待明稀的。”
钟无悔摆手:“不行,你这身份,稀儿跟着你,我不放心,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我只希望稀儿过安稳平静的生活。”
楚星月举手起誓:“师父,我向您保证,我会护好明稀,也会护好天下苍生。”
钟无悔气极,决定威逼利诱,“我不答应,你若是执意如此,老夫便不会再教授你剑术。”
楚星月半点不为其所犹豫,“那我便不学剑术了,我要明稀,我只想要明稀。”
钟无悔气得不轻,怒气冲冲的甩着衣袖走人了。
钟明稀躲在石柱后面,看着跪在地上不动如山的楚星月,笑得眉眼弯弯的。
钟无悔之所以不同意,就是因为楚星月的身份特殊,他不愿钟明稀往后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所束缚。
但拗不过钟明稀也心属楚星月,所以也就答应他们二人在一起。
成亲那日,楚星月紧紧抱着钟明稀,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明稀,我终于娶到你了,我终于娶到你了,我爱你,第一次见你就爱上了,往后,你要一辈子都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钟明稀笑着点头:“好,我永远陪着你。”
......
想到此处,钟明稀已经泪湿了眼眶。
钟雪悄悄走到钟明稀身后,看了一眼她放在石桌上的涅槃重生剑,小声道:“师姐,你要今夜就动身?”
钟明稀擦了擦眼泪,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嗯,呼来喝应该已经到了落霞关,我得在落霞关解决了他。”
钟雪小声道:“可是不是答应了师父要一同前往吗?”
钟明稀低声道:“师父如果一同前往,他肯定不会给我出招的机会。钟雪,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剑术已经修炼到剑意,但我却很少使用这招吗?剑意有抵挡千军万马的威力,可对身体的损害也是无法估量的,师父年纪大了,我绝不能让他冒险。”
钟雪着急道:“师姐,既然如此,你更不能独自一人前往了,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更不能使剑意这招啊!皇......”
钟雪想说“皇帝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年离开清风山时,他的剑术仅在师父之下,而且他身强体壮,又勤于修炼,如今剑术或许已在师父之上,若是他去解决呼来喝,肯定就一招击杀。”
钟明稀低声打断钟雪话,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钟雪,这些年跟着我东奔西跑,辛苦你了,我却都没好好指点一下你的剑术,眼下回了清风山,你要跟着师父好好学剑术,假以时日,你的剑术必然青出于蓝。”
钟明稀边说边拉着钟雪往屋里走。
俩人都尽量放轻脚步,怕吵醒了已经熟睡的师弟师妹们。
钟雪摇头道:“师姐东奔西跑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能跟着师姐你一起,钟雪不觉得辛苦。至于剑术嘛,我觉得我如今就挺好了——师......师姐,你......你该不会是不让我跟你一起去落霞关吧?不行,我要去,我要跟师姐你一起。”
钟雪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经被钟明稀点了定身穴。
钟雪使劲挣扎了几下无果,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担心钟雪冷,钟明稀还在屋里点了火盆。
钟明稀柔声道:“钟雪,你先乖乖在此处呆着,定身穴两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我知道你这这丫头不放心我,肯定会去叫师父他们,我自认为轻功了得,但始终达不到师父和星月他们那番境界,不过,两个时辰够了。钟雪,你别担心,师姐向你保证岁除前归。”
钟明稀转过身,擦掉脸上的泪,提着涅槃重生剑快步离开了。
钟雪无声张大嘴,眼泪夺眶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