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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中劫

第七章

滩中劫 北林张继岭 8471 2022-10-31 08:30:54

  杨一群拐过弯来,并没有直接往北走,他打马到唐庄正西老日炮楼附近转了一圈。自从老日占领这里以后,国民政府就往西迁了,到底迁到哪里,说法不一,有的说迁到离这里四十里地的贺庄,有的说流亡到县南哪个地方了。而且还暗地里和汉奸勾结,订立了相互保护同盟,这些都是听说,没有可靠的证据。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国民党政府依然存在。同时,老日的伪县政府也成立了,等于一暗一明两个政府。还有国民党武装也存在,在靠近郑州的县西南一带活动,还与日本人经常发生交火。唐庄这里是老日的据点,管辖这一带的村庄和老百姓,抵挡从河北岸过来的抗日武装,主要是阻挡原阳一带的武装。这些日本兵和伪军,都归开封管辖。那时候开封已经陷落,并且还成立了伪省政府,管辖这一带的伪县政府和伪公署。杨一群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从内心里恨这些日本人,因为他只知道这一带发生的事情,再远处发生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就那些小个子日本人,大老远跑来行凶杀人,让杨一群非常恼火又想不明白。眼下又把魔爪伸到了他这里,这实在是可恼之极。他要看看,老日的炮楼到底有多厉害,他要看看,老日的防范有多严密。他最终要看看,老日能不能把他阻隔在铁丝网之外。他听说炮楼周围都是铁丝网,想靠近老日的炮楼,不经过老日的允许是进不去的。他骑着马在炮楼的东边看了半天,只看见老日的炮楼上有枪眼,铁丝网里还有汉奸活动。有几个老日在那里站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懒洋洋地直打盹儿。杨一群看了看铁丝网,估计了一下高度,他想,大白马说不定能越过去。他很想试一下,想了想炮楼上的枪眼里架着机枪,还是不去惹他吧。他的武功再好,也挡不住日本人的子弹。过了老日的据点,就是一个东西走向的水塘,也像是一个天然湖泊。里边还有打渔的船在游动。这其实是一个自然加人工的湖泊,这里的水据说和地下水连着,湖里有一百多斤重的大鱼,已经能够兴风作浪呼风唤雨了。每逢雨季来临,湖泊的水位就上涨,有时候还会从湖里溢出来,淹了农田和村庄。老日的炮楼在湖泊的南边,水的北边就是黄河大堤。湖泊的中央有一条南北路,地下湖水却是相通的,从村里出来的人都要走这条路。杨一群打马从这条路上奔过去,引得路人驻足观看。很快地,白马就上了大堤,又一闪,大白马就从大堤上消失了。杨一群立在马上,向北一溜烟跑去。北风把他的大氅掀起来,飘飘洒洒地,老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巨型蝴蝶在路上飞。马过处,掀起来一阵烟尘。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他要到高二跑家里去问问,一定要让高二跑自己说出来,这次到老日那里去告状,到底是不是他干的。有什么仇恨非要让老日来介入呢?这可是杀人不偿命的招数。他杨一群也没有过多的不是,不就是黄河发水以后,地边不清,磨了几句嘴,骂了高二跑一句腌臜菜嘛,值当如此狠毒吗?他要当面问问高二跑,如果他自以为在据点里有大野猪撑腰,对他不屑理睬的话,那就随他的便,大不了带着老母走人。可是一样,你姓高的也别想好过。恐怕老日还没有把我杀了,你姓高的也就提前去见了阎王。目前,他还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一步,这是一步险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去做,这会成为他们高杨两家几辈子的仇恨。他还是想以和为贵,毕竟,他就要娶媳妇了。他不想让这个未来的小媳妇无家可归。他已经从内心开始心疼小红鞋了。他来到他家西柴院,把马牵进院里,递给老刘,说了一声“我走了”,转身离去。他徒步来到杨庄的东北角处,站在一家院子大门前。这个就是高二跑的家。

  杨庄的姓氏不是很复杂,姓杨的能占八成以上,另外还有高刘齐王等姓氏。要说高家也是从开封城东逃难过来的,来杨庄定居二十多年了。高老太爷勤劳俭省,善于治家,在黄河滩里置买了不少土地。高老太爷生了三个儿子,高大跑,高二跑,高三跑,都长得高高大大的。为什么叫这样奇怪的名字呢?高老太爷是个文盲,又加上他常年跑来跑去,跑了很多地方,终于跑到这里,找到了一个适合他高家落地生根,图谋生存发展的宝地,就是这个杨庄。基于这个理由,就给三个儿子取了个带跑字的名字。三个儿子都上过几年私塾,眼看着中原大战,读书也没有多大用处,家境也不允许到外面再跑,就领着三个儿子在家管理田庄。那时的土地也便宜,黄河滩地几个大洋就能买一亩,高家就在那些年里,置买了两顷多地。三个儿子都相继成家,高老头把土地给三个儿子分开,一个儿子能分到不到一百亩地。他自己跟着小儿子高三跑过日子。那时候,地主发家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开始的时候,也要付出血汗的,不是光靠剥削就能发财。所以,高老头为了置买土地,平时非常节俭,他的吝啬是出了名的,谁想占她一点便宜,那是痴心妄想。他教育儿子们也是这样,他经常对儿子们说,就是你亲爹也不能看面子,不能讲情义,到时候,你穷了,没饭吃了,要饭都没人给你。他要过饭,打过鱼,跟人跑过小生意,当过跑堂的,还偷过东西。什么下贱的事他都干过,为了活命嘛。他教育三个儿子,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与其让别人狠到你的头里,不如你先狠到他头里,这个亏能不能吃就不吃。对所有人都不能手软,抬手不让父,下手不留情。他的这些发家经,孩子们都学得会会儿的。这不,为了他的养老问题,几个儿子都怕吃亏,那时候也没有退休金,老来都跟着儿子吃饭。儿子不让吃饭就要流落街头,沿街乞讨,所以,出来个儒家就张扬孝道。高三跑经常当着爹的面抱怨说,两个哥哥不孝顺,他爹跟着他自己嫌吃亏。高老头手里也有杀手锏,他暗里对小儿子说,当年分地的时候,多给了三跑五亩地。这就是他的养老本钱。小儿子为了这个事儿也不敢多说。他担心大哥二哥找他要地。这个秘密,一直到了老头去世也没有公开。其实,二百多亩河滩地,少个三亩五亩,多个三亩五亩,谁能说得清楚。又加上滩地也不是很规矩,三尖活络头的,到了河边还有土地,遇到塌河,一夜就能塌进去几十亩。丈量不清的,那是老头的计策。就这一招,就把小三跑拿住了。姜还是老的辣。跟杨一群吵架的是高二跑,这个高二跑,最像他爹,他是真真的继承了老爹的衣钵,老爹那点天赋,似乎都遗传给他一个人了,老爹从生活的苦难中总结的经验,都被他有发展地全面继承了。前几天,他不但和杨一群吵架了,还和他家高大跑也吵了一架。和杨一群吵架那天,高大跑也去看地了,他和杨一群吵完没多大会儿,就跟大哥高大跑吵了起来,也是因为河水下去以后,土地边界不清,他非说大跑多占了他的土地。最后,俩人吵得不可开交,大跑就说了,这地是咱爹分的,叫咱爹来指边吧,指到哪里算哪里,谁要是再不愿意,谁就不是他爹生的。二跑也说,中,谁就不是他爹生的。这就把他老爹从家里拽到河滩里,把老头累了个老牛大喘气,差点晕过去。最后,老头还是左看看又看看,说着亲兄弟明算账的至理名言,用脚驱出一道印,就成了地边。二跑南北着看了看,又东西着看了看,心里还是不很满意,还是认为大跑多占了,想说吧,刚才又诅了血咒,恐怕再落个不是他爹生的,就没敢吭声。内心却是满腹牢骚。和杨一群的争端,高老头去调解恐怕不行,杨一群是个浑小子,一匹野马,他家老高管束不了。高二跑也没有去叫老爹。那件事情就一直憋在他的心里。明着干,他又怕杨家人多势众,害怕那个杨一群腰间的双枪,害怕这小子在外面联络的狐朋狗友,恐怕暗中遭了他的毒手。他这是小人之心,他不知道,杨一群根本就没有把这事当回事,那是他高二跑开的头,他以为杨一群家多占了,杨一群根本就不承认,他也不想去管。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杨一群该干啥还干啥,没有再去想过地边的事。其实,杨一群平时就不管这些事,都是伙计们种地的时候,自己和邻居商量的。他母亲也不知道地边在哪里。谁知道,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竟被谁告到了大野猪那里。杨一群也不纯粹是个浑小子,他心里明白,这件事不是这样简单,他想到了自己平时骑马挎枪练武功的事,还有自己平时出言狂妄,嘴上没毛,说话唐突,不知道哪句说过了,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了把柄,最后借机就把事情升级了,至于到底能够升级到哪一步,这都很难说得准。大野猪,一个日本兵的队长,能管他这地边不清的糗事?也很难说。总之,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今天看了唐七成的态度,看来这件事情还不算完。要不然,唐七成怎么能被吓成那个样子?那就先从这个高家老二入手吧。

  他风风火火地来到门前正要举手敲门,忽听院里有个小妞杀猪似的叫起来:“娘啊,我以后再也不尿床啦!”。杨一群听后不解,他想,高二跑没有闺女啊,这是哪里来的闺女啊?又听到一个女人在恶狠狠地说着:“打死你,打死你!再尿床就不要你了,把你送到开封恁家里。”又听见小妞苦苦哀求着说:“娘,别送我走,我以后再也不尿床了,我以后孝顺你,听你的话。我也不贪吃了!”下面又听见打人的声音,妇人一边打还一边说:“记打不记吃的货,记打不记吃的货!”那个小妞妞又开始叫唤起来。杨一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他想着要回头离开,一想,还是再次举起了右拳头,在门上擂了几下,大声叫到:“开门!”

  不一会儿,高二跑的老婆出来开门,脸上的怒气还未消尽。她见站在她家门前的是杨一群,马上就想起来前几天高二跑说的争地边的事,脸上露出了几分怒容。她嫁到这个家也有十来个年头了,还生了两个儿子,刚来的时候,一直都是低眉顺眼的,不敢多说话,平时被高二跑呵斥着,像个从野地里捡回来的使唤丫头。自从两个儿子出世,那腰板儿就一天天硬起来。她好歹也算是这家的女主人,地主婆,她已经感觉到这个庄子有点儿盛不下她了,所以,看见谁都不顺眼。特别是看见她家的把式伙计,总嫌自己吃了亏,从不给个好脸看。她乜斜了一眼杨一群,十二分不待见地问道:“你咋来了?是不是要说地边的事儿啊?俺家掌柜咧他不在家!”听语气就知道,这里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一个妇道人家,杨一群不想和她多费口舌。他看了一眼脸上都是浮肿肉的女人,说了一句:“那好,我一会儿再来。”转身走了。他走出去很远了,还想着,这个女人,跟高二跑学会了,看见谁都是对手。你以为我是来向你陪不是的?妄想。他也不知道他此行要达到什么目的,他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到老日那里告了他的状。

  说来也巧,刚走到一个岔路口,只见高二跑卷着裤腿从河滩里回来,肩上还扛着一把铁锨。高二跑身材很高大,平时走路都是挺胸抬头,脸上的连鬓胡子把嘴都遮住了。他的脸平时都是红扑扑的,脖颈仰着,没说话先扬一下下巴,倒吸一口气,就像是那种哮喘病患者。由于平时家里不缺油水,肚子腆得很高,裤腰也肥大,老是有点儿挂不住,因为他老是提裤子。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愿都能许,就是从来就不兑现。所以,在庄里也落了个高二瞎话的外号。他有时候自己也承认,我这人有个特点,一天不说瞎话就肚疼。他看见杨一群迎面走来,不想和杨一群说话,想躲过去,就拉下眉头往前走,只当没有看见人。不成想,杨一群却站在了他的面前,还差点和他撞了一下。他吃了一惊,站住了,盯着眼前这个小子,仰了仰下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随后,就眯着小眼睛等杨一群说话。

  杨一群站定了,把双手插进大衫兜里,稍有仰视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放缓语气说:“二跑哥,我问你个事儿,不是地边的事儿。地边的事儿,你给俺家的伙计们说,我不管这事儿。这你都知道的。我问的是那个事儿。”说着,看看周围没人,就开始说了。“二跑哥,咱是近街坊对不对?”

  高二跑被弄得莫名其妙,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一群说:“对呀,咋啦?”

  “那好,我问你,咱俩就吵了几句,你就把我告到堤南维持会啦?你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杨一群单刀直入,毫不掩饰内心情绪。不过,他这也是一种激将法,他要打高二跑个措手不及。

  这一下把高二跑给激怒了,他把铁锨往地上一戳说:“小群,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谎信儿啊?就这样的小事儿,我能告到老日那里?这个事我不知道!”

  杨一群不慌不忙地说着:“你不知道,那为啥维持会的会来问这个事儿啊?就咱俩在地头磨了两句嘴,其他我没有和谁绊过嘴呀?”

  高二跑耐着性子说:“小群,这个事儿我真的不知道,就这个小事儿我能往老日那里告?你多想了,不是我告的,你还是去堤南再问问吧。”

  杨一群也耐着性子说话:“对呀,我想着,咱们两家也没有啥过节,你也不能这样赶尽杀绝呀。你也知道,告到据点里,那是个啥下场,等于进了阎王殿。不就是个地边嘛,找人量一下不就是妥了,还至于......”

  高二跑把脸仰到天上去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出了一口气,死不承认。他皱着眉头说:“小群,你再去问问吧,真不是我告的。”

  “真不是你告的?”面带着积分怒容。

  “真不是我告的。”

  “我要是打听出来是你咋办?”往墙角里逼人。

  “你想咋办咋办!”高二跑不由得也露出了怒容,扛着铁锨,绕过杨一群,径直往西走了。

  看着高二跑的背影,杨一群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看着这个高大的背影,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小肚鸡肠,难道我真的冤枉了他?就是死不承认。好,杨一群想,好,唐七成说了,你得罪了谁你自己知道。我想了半天,想了几天,我就和你高二跑吵过一架,其他的人,在这个村里,我因为地边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和谁过不去的。那天也凑巧了,那天我是去滩里打兔,没打到兔子却碰到了这样的事。那天,你高二跑说话也太难听了,说我杨一群强占你们的土地,说我杨家人多欺负他们高家。不就是伙计耩麦子的时候,没有和你量一下地边嘛?那是我的事吗?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数落一顿,我就是再不管闲事,我也得分辨几句吧?这就得罪你了?不是你还有谁呢?杨一群心里狐疑不定。他转过身来,心里想着,死不承认,好,你不承认我也会知道是谁告的。我回头还去找唐七成,看看唐七成到底说不说。他的嘴再严实,我也能从他嘴里掏出机密来。好,你当着我的面不说,我叫人去找你探听消息,你也别看见我看见阎王爷似的,死活不待见,我不去找你,我也不叫你害怕了。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他家东院门口。他伸手朝门上拍了几下,里边应了一声,问道:

  “谁呀?”是杨一群老娘的声音。

  “是我,妈。”杨一群站在门口喊道。

  门开了,杨一群闪进院子里,他转身把门闩上,头也不回地往堂屋走。上了三级门条,来到一把椅子处,一个转身,大衫一撩,稳稳地坐在椅子里,看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老娘问道:“卖布的走了?”

  老太太跟进来坐定,说道:“走了。你走了不大会儿她就走了。我说小群啊,你去堤南问的咋样啦?唐七成说啥没有?还不拉倒啊?”

  “没事儿了。他不拉倒,他不拉倒我还不拉倒咧。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告我的黑状。我问高二跑了,他不承认,死不承认。中啊,我找人去问唐七成。我就不信了,我就找不出来告我的人。等我......哼。”气哼哼地,好像是他就要下手进行反调查了。

  老太太说:“小群啊,日本人咱可惹不起,你可别没事找事了。你还是想想那娘俩咋打发吧,这个事儿别让人知道了,说你抢良家妇女,那罪就大了。”

  “没事儿,我把堤南这事弄清楚了,我心里有底了,我就安排她们娘俩的事。不对,安排我和小红鞋的婚事。娘,你别害怕,这个事儿我会当成正事儿去办的。我不会再叫鳖孙高二跑抓住把柄。”

  “家里有人吗?婶婶,开门,我是德中。”

  大门口传来杨德中的叫门声。杨一群说了一句“德中哥”,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就跳进院子里,朝门口疾步走去。来到门口,把门打开,看见杨德中两口子站在门外,德中家的手里还拎着一包东西,好像是肉和点心之类的礼品。

  杨德中带头走进院子里,瞪着小眼睛看着杨一群说:“小群呀,我以为你不在家里咧。我和你嫂来看看你从北沿儿抢来的媳妇,听说还抢回来俩。”说着,嘻嘻冷笑了,一直往堂屋里走。

  杨一群急忙解释说:“大哥,不是抢,是她娘俩自愿跟来的,我还请了俩媒人。大哥,你可别乱说,叫人家看兄弟的笑话。”

  后边的女人也笑着说:“你大哥平时就是没个正经话,和兄弟也说这种笑话。”

  说笑着,来到堂屋坐定。杨老太站起来说:“我去东屋提壶水,你们先说话。”说着,站起来往外走。这时候,德中家的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去看看,看看弟妹长的好看不好看。听说是个小美人,长得仙女一样。”跟着老太太下了台阶。

  屋里留下杨德中和杨一群二人说话。杨一群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还把自己的打算也说了,他想听听杨德中的主意。杨德中听完就接上说:

  “小群啊,这个事可不是个小事,千万不能大意了。从你的话语中我听出来,堤南维持会还不打算拉倒。唐七成吓成那个熊样,肯定是老日那里咬住不放。这个事儿啊,恁俩走后,我也想了,我看这样,我找个和唐七成关系好的弟兄,去探探唐七成的口风,他的嘴就是再严实,当着别人的面,他不可能不透出一点儿风声吧?”

  杨一群说:“大哥,我不打算叫你参与这个事儿,你想,老日那里交代下来的事,能是小事?我不想连累你。还是叫我暗中找人去问唐七成吧。”

  “这个时候了,还啥连累不连累呀,咱们是杨家人,是兄弟,你就是不叫我参与,你有事了,老日他也不会放过我。那个告黑状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弟兄。你别管了,我找人去探听消息。你想,你叫人去找唐七成,他知道是你叫去的,他能说吗?”

  “也中。那你就叫人先去打听打听吧。”

  “还有这娘俩,你别以为是个小事,这个事儿,要是叫那个告黑状的人知道了,不知道咋编排你咧。说不定再给你加上一条罪名,欺男霸女,这就更严重了。快刀斩乱麻,赶快找人安排婚嫁。这个事儿安排了,你也省心了。还有北沿儿,那个胡十三也不是省油灯,在北沿儿,听说他是个很不讲义气的人,欺男霸女,劫路杀人,啥事儿都干,还在他们家门口干。你要知道,你其实一下抢过来他的两个女人,他说不定会撵到这里来,暗中对你下手,你不能不防。”

  “中。我还是想着,先把堤南这事儿按住再说,你想啊,我这边安排娶媳妇,那边来了一帮人要抓我,我能娶成媳妇吗?”

  杨德中摸着他的小胡子,额头上的刀疤闪亮了,他盯着杨一群看了一会儿问:“那要是堤南那事按不住咋办?”

  杨一群想了想也没有其他办法,就点了点头说:“中,两头安排,见机行事。”

  回头又说到高二跑的事,杨一群摇摇头说:“这个货,他死不承认。”

  全庄都知道高家爷们,高老爷子教育出来的三个儿子,哪一个都像他,没有一个变种的。只是这个高二跑,在他爹传授的基础上,又练就了一门独创功夫,就是撒谎,反复无常,三天不说瞎话肚子疼。说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还不怕闪了舌头,就是美国人的测谎仪在他那里也失灵。所以,杨德中就做了结论,他说:“你要相信高二跑的话,那你才是真正的傻子。他爹都说了,牵涉到钱财的事,就是亲爹也不能让步。他们爷们经常说,我不坑你你坑我,还不如我先坑你在先,我先不吃亏。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指定是他个小舅了,再说他个丈人的事。你发现了没有,高家现在不比从前,他们自认为翅膀硬了,想在杨庄称王称霸,想骑到咱们爷们脖子里拉屎。他这真是作死咧。”

  被杨德中看透了,这是地位之争。高家有野心,想在这一带称老大,凌驾于杨家之上,这一点,被杨德中看透了。杨家有人有枪,从家产上来比,高家的实力也没有杨家雄厚。但是,从目前的发展情况看,高家有超杨家的可能。特别是杨德中和杨一群杨青山弟兄,在这一带方圆几十里,都是有名的人物,高家如果能借老日之手,除掉杨家兄弟,就凭他们爷们的治家之术,就有可能替代杨家。所以,杨德中心里已经有了收拾高家的念头。这一点,杨一群倒是不以为然,他不想在一个小庄子里和谁争高低,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走好自己的路,他的志向更远大,他要出去闯荡一番,见识一下外面的大世界。至于高家所说的地边之争,这对他来说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不在他的考虑之列。另外一点,他从内心就没有把高家三跑放到眼里。他认为,那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在自家门口逞强,只能算是老鼠扛枪窝里横,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二人最终说好,杨一群去找齐大儒商量婚嫁的事,杨德中找人到堤南探听告状人的底细。话还没有说完,杨老太就拎着茶壶上来,来给杨德中和杨一群倒水。德中媳妇在东屋和大白鹅娘俩说闲话。女人们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拉不完的家常。特别是看到小红鞋这样一个让人怜惜的小小玻璃人儿,杨德中家的马上就从心里开始疼她了。

  从杨一群家里出来,天已经晌午,杨一群留杨德中夫妇吃饭,杨德中碍于家中有客,还想到堤南维持会那里找人了解内情,没敢多留,带着媳妇回家去了。吃过午饭,杨一群去找齐大儒,要看个黄大吉日,再写个喜帖,尽管人已经在这里了,还是要走个过场,取个吉利。俩人又蹲在大杨树下说话。齐大儒掐指算了半天,定于阴历年八月二十大婚。又写了送好的文书,写上大婚日期,交与杨一群收好。然后,二人又去找杨家主事的杨老幺,他是杨家的长辈,杨家婚丧嫁娶,都去请他来当总管。他对当地的风俗礼仪很是精通。虽然不是按着儒家礼记上说的,搞些繁文缛节,什么婚礼六仪的一样不能少,但是三媒六证的安排,大体也要说得过去。杨老幺说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委屈了人家闺女。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又不是娶小,规矩还是要讲究的。女方的媒人就让那个卖布的来当,男方的媒人就是齐大儒,到时候,再从杨家找一个老者来回传递一下就行了。其他的如婚房,大床,洞房装饰,那些都是现成的,铺盖现做也来得及。按照规矩,杨老幺和杨家母亲还有大白鹅商量了一些事项,原则上入乡随俗。最后还商定,婚娶那天,让大白鹅母女去河滩里头道河那里等着,等大轿过去行礼、抬人。安排完毕,杨家老太叫来杨家能做针线的女人,开始为婚房准备铺盖。这里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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