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携东风送繁花,只到相思遮白发。
片片枝头落朱砂,雨过楼台听琵琶。
人海清茶一壶月,隔夜又拓山河帖。
且留棋声响空阶,烟波一别痴难写。
种在眉心遮寒夜,红了眼中一重纱。
一场初雪将冬日的帷幕徐徐拉开,今年的冬,是凛冽的寒霜,还是温柔的和煦?
古老的智慧,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先辈们以立冬之日的天象,占卜着冬日的秘密。
若立冬之日,晴空如洗,阳光似金缕般洒落,那便似一幅温暖的画卷,预示着冬日将如春之暖阳,温柔地轻抚大地。反之,若立冬之时,乌云低垂,雪花纷飞,如诗篇中的寒冬意境,那么这个冬天,或许会如冰封的传奇,寒冷而深邃。
然而,这古老的预言,如同风中的一缕轻烟,虽美却不一定全然精准。
雪霁初晴,晨光微露,尚书府的积雪在朝阳下泛着淡淡的金芒,仿佛为这座沉寂的府邸披上了一层薄纱般的希望。然而,这静谧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忱音已换下宫装,一身青衫束腰,发髻高挽,俨然书生模样。
忱熙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她与忱音虽是姐妹情深,但从未想过妹妹会做出如此决定——替她去和亲。
原来从忱音回来的时候起,她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那日风雪弥漫,忱音一身素衣立于庭中,手中紧握那枚母亲留下的青玉簪,轻声道:“姐姐,你放心,从小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护你周全。”
忱熙颤抖着伸手,想拉住妹妹,却只攥住一缕冷风。她记得小时候,忱音总爱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唤“姐姐”;记得她为妹妹描眉画鬓,许诺要陪她看尽人间春色。
“你何必如此?”忱熙哽咽,声音碎在风里,“我是长女,本就该担这份责。”
忱音却笑了,笑意清浅如雪落寒潭:“可你已经有潇大哥了,你与潇大哥情投意合,而我还没有意中人。你若去和亲,所有人都会痛苦,而我无牵无挂……我去和亲,不过少了一个无用之人。”
“胡说!”忱熙猛然抬头,泪眼通红,“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是这世上最不该被牺牲的人!”
“姐姐,你身子弱,经不起长途跋涉,更不必说那异国王廷的规矩森严。”忱音轻声道,声音如雪落青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而我……我自幼习武,能骑善射,即便身处险境,也总有自保之力。”
“可那是和亲!”忱熙扑上前,紧紧攥住妹妹的衣袖,声音颤抖,“是远嫁千里,是从此山高水远,再难相见!你怎能……怎能替我承担这样的命运?”
忱音抬手,轻轻拭去姐姐脸上的泪,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在我心里,你从来不只是姐姐,更是我在这世间最想护着的人。小时候你为我挡下父亲的责罚,病中彻夜守我汤药,如今,换我来替你走这一程。”
她顿了顿,望向远处宫墙外的暮色,目光悠远:“况且……我听闻那位西域皇子,并非传言中那般冷酷无情。若真能以一己之身,换两国安宁,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我的小音儿长大了!”忱熙笑着捏了捏忱音的脸颊,想到妹妹此番回来,就是为了替她去和亲,脸上的笑容又黯淡了下去。忱音看着姐姐担忧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握住忱熙的手,柔声道:“姐姐,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我还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幸福呢。”
忱熙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不舍。她何尝不知道妹妹是在安慰自己,可现实如此,她也只能默默地为忱音祈祷。“小音儿,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姐姐永远都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风雪骤急,忱音的身影在白茫茫中渐模糊。她转身,披上那件象征“昭宁公主”的赤红斗篷,金线绣成的凤纹在雪中熠熠生辉,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姐姐,别担心我。”她轻声道,脚步坚定地迈向宫门外的凤辇,“若有一日,你听见西域传来青鸾长鸣——那便是我,回来看你了。”
帘幕落下,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心头被生生撕裂。忱熙跪倒在雪中,手中紧握着忱音留下的青玉簪,簪尾刻着一行小字:“愿姐姐,岁岁平安。”
她知道,妹妹这一去,不只是和亲,更是踏入了生死未卜的权谋漩涡。而那封陛下亲封的“昭宁公主”诏书背后,藏着的,或许是一场足以颠覆两国的惊天布局!
风雪中,忱熙缓缓起身,眼中泪光未干,却已燃起决意。
“小音儿,你替阿姊走了一程,下一程,我必亲自去接你回家!”
她将青玉簪郑重插入发髻,望向西方——“无论西域有多远,寒山有多冷,无论陛下棋局有多深,我忱熙,定要撕开这天命,把你带回来!”
远处,一只青鸾掠过雪原,鸣声凄清而坚定,仿佛回应着姐妹之间,那无声的誓约。
风掠过回廊,吹乱了忱音鬓边的碎发,她却只是静静站着,像一株开在寒潭边的白莲,清冷而决绝。
话音未落,远处钟声响起,催促着启程的时辰。几名宫人捧着霞帔凤冠缓步走来,神色恭敬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忱音深吸一口气,将姐姐的手轻轻推开,一步,一步,走向那象征命运转折的轿辇。
忱熙跌坐在地,望着妹妹的背影,嘶声喊道:“忱音!若你不愿,便不要去!我宁可自己赴死,也不愿你代我受苦!”
忱音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散的话:“姐姐,若我回头,便再也走不了了。”
轿帘落下,抬轿的队伍缓缓启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那未知的远方。而忱熙跪在石阶上,望着那远去的红影,心如刀割——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的命运,已在风雪与权谋中,彻底分道扬镳。
可她不知道的是,忱音在轿中悄然打开袖中密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若你归来,天涯海角,我必迎你回家!”原来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牵绊,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兜兜转转,却又不知转去何方。像风中飘散的纸鸢,线看似断了,却总在某个转角被另一双手轻轻拾起。
她曾以为与故人的诀别是终点,可多年后在江南的烟雨巷口,一把油纸伞斜斜挑起,伞下人回眸一笑,竟与旧日容颜重叠。那一刻,时光倒流,誓言复响,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愧疚与思念,如春潮般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却只唤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原来是你”。而她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入雨幕深处,仿佛只是路过一场前世未尽的梦。可她知道,有些牵绊,从不曾真正断开,只是藏在命运的褶皱里,静待重逢的那一刻,再次将两颗心悄然系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