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寻找沙漠的蚂蚁
第二天,早上晒好谷子后,我就去了山上,牵着家里的那头老黄牛。出门的路上,往左边走可以上山,往右边也可以上山,但我选择了右边的路,右边的路需经过桃子的家门前。
昨晚,我和桃子下山后,就下起了一场绵绵愁愁的雨,因此路显得湿滑。
桃子见我上山,朝我说了几句唇语。二婶就在旁边,朝桃子瞪了一眼。
桃子只是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么多年的“青梅”可不是白当的。
我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稻香,像泥土也在这一刻张开了子宫,开始孕育一场生命的交舞。
我走上那个最陡峭的山坡,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放牛,是忠富叔。他坐在一棵皂角树下的石板上,抽着烟,时而一阵剧烈咳嗽,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田坝对面那条通向远方的泥路。
打过招呼之后,我牵着牛朝山的更深处走去。
当我觉得已经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忍不住回头望了他半晌,一种悲悯之心油然升起。
——他真的是村里最悲惨的人!
当年父母用妹妹给他换了一门亲事,他十分喜欢对方,但妹妹出嫁后,对方却变卦,死活都不肯嫁过来。
就这样,憨厚老实的他被命运上了一课。
从那以后,他不再相亲,也拒绝媒人上门。有两种说法,有人说他爱那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有人说他是不再喜欢女人了。
有一次,我在街上曾看见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女人哭哭啼啼,好像是被家暴的样子,他不停安慰她,眼睛里全是温柔。
自那之后,我感觉他应该是前者——他真的很爱那个没有一丁点缘分的女人。
桃子从山下走上来了。
她穿着以前的旧裙子,白色小碎花,齐膝而飘,长发披肩,扎着一个蝴蝶结的发卡。
远远看着,她的腰身里,真的像有三千里江水的柔。
像一只蝴蝶,唇上映染着霞光,向我扑哧扑哧地飞来。
她的手里挽着一个菜篮子,这应该是她打掩护的道具。
我把外套脱下,铺在石上。这是给桃子准备的座位,她永远是我的女皇。
她走上来,在我身旁坐下,身体像被风吹斜了一下一样的,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闻着她幽幽的发香,和她聊了很久。聊外面的世界,聊爱情,也聊忠富叔的故事,猜测阿秀与二狗后来在外面的生活。
我确信,桃子的这一生都是我的,外面的花花世界染不了她,她是那样坚定地守着我们的爱,不允许别人走进我们的爱里。
那年,母亲曾给我介绍过一个对象,听到消息的桃子,大老远赶回来,挽着我的手同上同下,左一口泥心哥哥,右一口泥心哥哥,亲热得像恋人,硬是把介绍的对象给气跑了。
我看着地上的蚂蚁,它们是在寻找一座永远都抵达不了的沙漠吗……
——
亲爱的恋人
我有一生的温柔等你来取
我的身体里悬挂着一个月亮
我的身体为你打开着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