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请柬躺在抽屉最深处，鎏金的“囍“字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王瑶指尖划过“相声演员胡家祥“几个字，突然想起去年那个暴雨夜，自己蹲在天桥上哭到妆花的模样。
此刻化妆镜里映出的新娘，睫毛膏刷得根根分明。化妆师正在给她贴水钻头饰，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颤。“胡老师说您喜欢热闹，特意加了返场环节呢。“助理的话飘进耳朵，王瑶扯出微笑，心里却空落落的。
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王瑶攥紧捧花，白色蕾丝手套被汗水浸出浅痕。当《报菜名》的贯口声透过音响传来时，她差点把花球捏变形——那是胡家祥第一次见她时表演的段子，当时她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
李梦瑶坐在第三排，看着台上交换戒指的两人，悄悄摸出手机。相册里还存着大学毕业照，五个女孩挤在图书馆台阶上，王瑶扎着高马尾，举着“要嫁就嫁有趣的人“的纸牌，笑得比今天还灿烂。
翟瑞娇的红包特别厚。王瑶拆礼物时摸到硬硬的棱角，打开发现是本烫金相册，第一页贴着她们宿舍的合照。照片里翟瑞娇把脸埋在王瑶肩上，用口红写着“一辈子的伴娘“，现在那行字已经晕成了粉色的云。
张璐璐送的是套相声CD。王瑶摸着塑料外壳上“新婚快乐“的字迹，突然想起某次社团活动，张璐璐严肃地说“说相声的都油嘴滑舌“，现在却在台下跟着节奏拍红了手掌。
杨秋抱着定制的捧花架，金属藤蔓上缠着五朵向日葵。王瑶记得她最讨厌黄色，却在婚礼前一天跑遍全城花店。“你说过要像向日葵一样追着光跑。“杨秋塞花时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王媛媛没来。手机震了震，是她发来的视频。屏幕里婴儿床前站着个胖小子，裹着红色襁褓，正啃着周明宇送的拨浪鼓。“小名就叫'小包袱'，“王媛媛笑着晃手机，“等他长牙了，让周老师教他说绕口令。“
敬酒环节到了相声圈那桌。胡家祥被师兄弟们起哄灌酒，王瑶替他挡了半杯红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她突然听见有人喊“新娘子也来段呗“，全场顿时炸开哄笑。
聚光灯突然打在身上。王瑶握着话筒的手在抖，胡家祥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当熟悉的《八扇屏》片段从她嘴里流出来时，自己都愣住了——原来那些陪他熬夜背的段子，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李梦瑶在台下哭得稀里哗啦。王瑶望着那张被眼泪糊花的脸，突然想起大三那年，李梦瑶失恋，她陪着在操场跑了二十圈，最后两人躺在草坪上，数着星星说要当彼此的伴娘。
张璐璐举着相机满场跑。王瑶记得她以前最讨厌拍照，说镜头会偷走灵魂。可现在她追着胡家祥的师兄弟拍个不停，嘴里念叨着“这个角度好，能上曲艺杂志“，好像忘了自己曾经说过“娱乐圈都是假象“。
婚礼进行曲第二次响起时，王瑶踩着花瓣走向舞台。胡家祥穿着红色长袍，站在聚光灯中央，活像年画里的娃娃。当他牵起她的手，用说相声的语调喊“娘子“时，全场笑成一片，王瑶却突然红了眼眶。
后台休息室里，王瑶看着手机里王媛媛发来的照片。大胖小子趴在爸爸胸口，嘴角还挂着奶渍。照片下面有行字：“你说过要当干妈，可得准备双份红包。“王瑶笑着打字，指尖却在“永远幸福“四个字上悬了很久。
卸妆水擦过脸颊，带走层层叠叠的彩妆。王瑶对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突然想起胡家祥求婚那天，也是这样刮着大风。他单膝跪地，举着银戒指说“我嘴笨，但能逗你笑一辈子“，当时她哭得比今天还凶。
窗外的月光落在婚纱上，像撒了把碎钻。王瑶把脸埋进裙摆，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这是她偷偷喷的，因为胡家祥说过，她哭的时候总带着医院走廊的味道，让人心疼。现在她不哭了，却还是习惯带着这个味道。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起来。王瑶拿起一看，是大学宿舍群的新消息。李梦瑶发了段视频，五个女孩挤在KTV包厢里，王瑶举着话筒嘶吼《单身情歌》，杨秋在旁边喊“明年一定脱单“。视频下面，翟瑞娇发了个红包，备注写着“迟到的份子钱“。
胡家祥的呼噜声均匀地响着。王瑶侧身看着他熟睡的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听他相声时的情景。昏暗的小剧场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大褂，说到“人生就是场即兴表演“时，突然朝她的方向眨了眨眼。那一刻，她心里某个角落突然塌了。
抽屉里的红色请柬被月光照亮，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纸条。王瑶摸出那张纸，上面是自己潦草的字迹：“2024年6月18日，王瑶，永远不要忘记为什么出发。“墨迹已经晕开，像一滴永远不会干涸的眼泪。
窗外的风停了。王瑶把纸条塞回抽屉，轻轻握住胡家祥的手。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拿醒木磨出来的。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帘时，她听见自己轻声说：“胡家祥，早安。“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去年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