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谗言汹涌锦心澄
她没有隐瞒，将顾昀被构陷之事，以及奏章中牵扯到自己“锦瑟”与江南商户有不正当往来的污蔑，简明扼要地向柳宗元做了陈述。她刻意隐去了自己与顾昀的私交以及柳家旧案的深层背景，只强调这是一场针对清白官员和无辜商人的卑劣陷害。
柳宗元听罢，眉头紧锁，苍老的脸上露出了震怒之色：“岂有此理！顾昀此子，老夫素来了解，其为人光明磊落，勤勉正直，怎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至于锦瑟姑娘你，以诗文绣艺名满京华，品行高洁，又岂会与那等腌臜之事有所牵连？这分明是奸佞小人恶意中伤，意图混淆视听，打击朝中清流！”
沈如织见柳宗元果然如她所料，心怀正义，不由得暗松一口气，继续道：“学士明鉴。晚辈一介江南女子，初到京城，只想本分经营，以技艺谋生，从未想过会卷入此等朝堂构陷。如今晚辈声名受污事小，顾大人清誉受损，忠良蒙冤事大。晚辈恳请学士，能凭借您在文坛与朝中的影响力，为顾大人，也为锦瑟，发声辩白一二，莫让宵小得逞，寒了天下正直之士的心！”
柳宗元沉吟片刻，抚须道：“姑娘放心。顾昀之事，老夫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如今构陷他的奏章已上达天听，刑部与大理寺又皆被某些势力把持，单凭老夫在朝堂上的几句辩驳，恐怕难以扭转乾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寻找破局之法。”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如织：“锦瑟姑娘，老夫观你并非寻常女子，想必对此事也早有应对之策吧？不妨说来听听，老夫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沈如织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知道，柳宗元不仅需要他的声望，更需要一个能让他师出有名、且能有效反击的“由头”。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素白绢布，以及一个小巧的针线荷包，在柳宗元面前的桌案上缓缓铺开，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学士，晚辈不才，除了略通诗文，尚有几分薄技在身。敌人既然诬我与江南商户有不清不白的‘往来账目’，晚辈便想以我这双绣花的手，为自己，也为顾大人，绣出一份‘清白账册’！”
柳宗元一怔：“清白账册？此话怎讲？”
沈如织微微一笑，拿起银针，动作娴熟地穿针引线，在那素白绢布之上，竟开始飞快地绣了起来。她绣的并非花鸟鱼虫，也不是山水人物，而是一行行排列整齐、娟秀清晰的蝇头小楷！
“学士请看，”沈如织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解释道，“此乃晚辈独创的‘锦书绣字法’。晚辈斗胆，想请学士与京中诸位有清誉的文人雅士、书画名家联名，共同举办一场特殊的‘文人雅集’——名曰‘清誉之辩’。届时，晚辈愿当众以此‘锦书绣字法’，将我‘江南茶布同盟’自成立以来所有与各家商户往来的真实账目、契约条款、以及技艺共享的章程细则，一针一线，公诸于众！让天下人亲眼看看，我锦瑟（沈如织）与江南商户之间，究竟是清清白白的商业合作，还是他们口中那肮脏不堪的权钱交易！”
“不仅如此，”沈如织的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晚辈还恳请学士出面，邀请那些所谓的‘匿名检举商户’也一并到场！让他们当着京城所有文人雅士的面，与我当面对质！看看他们所谓的‘证据’，究竟是真是假！若他们心中无鬼，自然敢于当面对峙；若他们不敢前来，或是在对质中漏洞百出，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其诬告陷害之用心，昭然若揭！”
柳宗元听得是目瞪口呆，随即抚掌大赞：“妙！妙啊！锦瑟姑娘此计，当真是石破天惊，釜底抽薪！以绣为证，以雅集为台，将一场卑劣的构陷，化为一场光明正大的清誉之辩！好！好一个‘锦书绣字法’！好一个‘清誉之辩’！老夫佩服！此事，老夫一力承担！我这就修书，邀请京中文坛好友，三日之后，便在曲江流饮之畔，举办这场‘清誉之辩’雅集！老夫倒要看看，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敢不敢出来与你当面对质！”
沈如织心中大定，她知道，柳宗元一旦应下此事，便成功了一半。柳学士在文坛的号召力，足以让这场“雅集”成为整个京城瞩目的焦点。届时，无论敌人如何打压，都难以阻止真相的传播。
她随即又道：“学士，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此次雅集，晚辈想……以女儿身示人。”
柳宗元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一笑：“姑娘是想……以真面目，行磊落事？”
沈如织点头，眼神坚定：“不错。‘锦瑟’不过是晚辈初到京城的一个化名。我本名沈如织，乃江南沈氏绣坊之主。敌人既然要污我声名，我便要让他们看清楚，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我沈如织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无惧任何宵小之辈的构陷与中伤！”
她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女性身份。在这个关键时刻，以一个有才情、有胆识、却无辜蒙冤的江南女子的形象出现，或许更能博取同情，争取舆论。而且，顾昀被陷害，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与“背景不明”的“锦瑟”过从甚密。她公开身份，也是在间接为顾昀洗脱一些不必要的猜疑。
柳宗元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唐代虽不乏才女，但如姑娘这般，既有惊世才情，又有如此胆识与担当者，实属罕见。以女儿身主持这场‘清誉之辩’，或许更能彰显姑娘的傲骨与清白。老夫支持你！”
计议已定，沈如织辞别柳宗元，立刻返回小宅，开始为三日后的“清誉之辩”雅集做最后的准备。她知道，这将会是一场硬仗，也是她在京城立足，并为顾昀洗冤的关键一战。
消息很快便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翰林学士柳宗元亲自出面，邀请京中文人雅士，于三日后在曲江池畔举办“清誉之辩”雅集，主角竟是近日名满京华的神秘才女“锦瑟”，而且据说“锦瑟”姑娘将当众展示其独创的“锦书绣字法”，并与那些“匿名检举者”当面对质！更令人意外的是，传闻这位“锦瑟”姑娘，届时将以其庐山真面目——江南沈氏绣坊之主沈如织的身份出席！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再次为之轰动！
那些原本就对“锦瑟”充满好奇的文人士子、官宦权贵，更是翘首以盼，想要一睹这位传奇女子的真容，以及这场注定不平凡的“雅集”。
而那些构陷顾昀和沈如织的幕后黑手，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则是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这个沈如织竟敢如此大胆，非但不选择退缩躲避，反而要将事情闹得更大，试图通过舆论来反击！
太子东宫之内，那位面容阴鸷的中年谋士，在听完手下的禀报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哼道：“好个不知死活的江南女子！竟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传令下去，让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加紧对顾昀的审问，务必在他开口之前，坐实他的罪名！至于那个沈如织……哼，一个小小的绣女，也想在京城翻天？我倒要看看，她那所谓的‘清誉之辩’，究竟能辩出什么花样来！必要的时候，不妨也派些‘雅士’去给她捧捧场，让她知道知道，京城的水，究竟有多深！”
一场围绕着顾昀的冤案和沈如织（锦瑟）声誉的攻防战，即将在曲江池畔，以一场别开生面的“文人雅集”的形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