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灵堂打牌
庄景行见林鸢同意了,这才笑逐颜开,跑去敲门。
大门被敲响,“吱呀”一声,厚重的红漆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提着一盏白灯笼探出头来,他的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眼睛浑浊,泛着死气。
在微弱的烛光下,真犹如被吸了精气的人干,昏暗的灯光下,颇是吓人,说是守门人,倒像是地狱迎接的恶鬼。
“鬼呀!”林鸢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庄景行的身上,庄景行被撞了个跟跄,一只脚在台阶上踩空,一下子崴了脚。
“哎呀……”庄景行顺势便栽到了地上,身子几乎半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林鸢转过头看着庄景行,有些无语,这……也太弱了吧,这样碰一下都能摔倒。
林鸢伸出手将庄景行从地上拉起来,靠近他耳朵边道:“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连一个……”
林鸢本来想说,一个面容端正的人,都请不起,怎么说也是富户,这要吓着客人,该多失礼呀!但是,这句话当着人家的面说,不太礼貌,被硬生的吞了回去。
老头看清了来人,连忙将大门全部打开,从门里出来,林鸢这才看到,这老头不但脸长得吓人,身子还驼背得厉害,这也太……
不过好在,这应该是人,不是鬼。
“啊啊啊啊……”那老头脸上堆着笑,对着庄景行比比划划,但一笑更吓人了,还不如不笑。
林鸢虽然没说,但庄景行一下子便猜到林鸢想表达的意思了,转过身对林鸢道:“这是哑伯,他是我外祖父的贴身小厮,从小看着我娘长大的,外祖父去世以后,他便一直留在这儿,虽为奴仆,但我跟我娘都把他当做半个亲人。以前他不用看门,只做些零碎的杂工。自从,我爹生病以后,家中的奴仆也遣散的差不多了,才让他来看门。而且我爹生病以后,也没有什么客人上门,所以你刚刚的问题也不必太担心。”
林鸢有些尴尬的看着老头,压低了声音:“话是如此。你也不要这么大声,当着人家的面说吧?”
庄景行笑道:“没事,哑伯又聋又哑。”
林鸢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那老头,长相丑陋,又驼背,还又聋又哑,这人活着也太苦了……
哑伯笑呵呵地看着庄景行和林鸢,卑躬屈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前面指引。哑伯一走路,林鸢这才发现,他的一条腿居然还瘸了。林鸢暗道:真是苦难的人生啊!
林鸢点了点头致谢,便跟着庄景行走进了大门。
林鸢跟着庄景行一路走过,很是诧异,庄家偌大的宅院,居然没有几个下人,冷冷清清,一点人气都没有,有些地方甚至连灯都没有点,只挂了一些白色的绢布。
林鸢紧跟着庄景行,手臂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嘴里一直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一千两可真不好挣。
“林兄,让你见笑了。”庄景行局促地搓了搓手,边走边介绍家中情况,“自从父亲生病,由母亲当家,母亲不喜吵闹,所以很多下人都被打发了了。我爹是入赘的,但是外祖父外祖母去世之后,父亲就让我还宗,随着他姓,所以我我原先姓柳,现在改姓庄。这几年,父亲陆陆续续娶了四位姨娘,母亲心灰意冷,便常年吃斋念佛,在佛堂待着。”
庄景行脸上带着笑,轻描淡写,但眼神里还是有一丝忧愁,言语中还有一丝埋怨。
林鸢顺着庄景行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一座矮小佛堂。周围除了灵堂,都是一片漆黑,唯独那小佛堂亮着昏黄的光。
他们先去了灵堂,还未走进灵堂,就听到灵堂里异常热闹,林鸢只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动静。本该肃穆与哀戚的灵堂,此刻竟传来阵阵洗牌的哗啦声,混着几声清脆的笑闹。
“海棠,该你了!你出牌也太慢了。”一个长相明艳的年轻妇人埋怨道,她左手捻起一颗瓜子送入口中。她的右手则抓着一手的叶子牌。
牌桌旁边三个丫鬟穿着一式的青布孝裙,梳着双丫髻,一脸恭顺地陪着打牌。她们见庄景行带着林鸢进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牌,站起身,恭敬请安:“请大少爷安!”
林鸢左右打量了一下,灵堂不大,正中的供桌上燃着三炷粗大的安魂香,马上就要燃尽了,烟气裹着甜腻的脂粉气在梁下盘旋,呛得人喉咙发紧。
供桌前本是供人跪拜的蒲团,但是现在却被一张八仙桌占了,这个年轻妇人带着三个丫鬟围着桌子打叶子牌。
林鸢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这也……太大逆不道了吧!
反而是庄景行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三姨娘……”庄景行冲那年轻妇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三姨娘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干净,端起茶杯漱了口,又拿过一块绣着红梅的帕子将双手擦干净,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抬眸子看了看庄景行。
她脸上扯出个假惺惺地笑,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呦,大少爷终于回来啦!再不回来,老爷头七都要过了。”
烛光之下,林鸢这才看清三姨太的模样,她的发髻松松挽着,很是随意,几缕青丝垂在颈侧,发间只插了支再素净不过的白木簪,却偏被她穿出几分风情,倒应了那句“要想俏,一身孝”的老话。
因为还在丧期,三姨娘穿着打扮很是朴素,脸上的妆却浓得晃眼,但厚厚的铅粉遮不住眼底的青黑,想来是守了好几个大夜了。
三姨娘扭着腰走到林鸢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得林鸢心里直发麻。
“啧啧,这位小公子生得可真俊呀……”她说话时尾音拖得又软又长,不等庄景行开口,涂着蔻丹的指尖已经往林鸢脸上拂去。
三姨娘看起来其实比林鸢年长不了几岁,却是一副长辈的口吻。她那指甲修剪得圆润,带着点微凉的香粉气,在林鸢下颌线轻轻刮了下:“瞧这皮肤细的,到底是年轻……呦,原来还是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