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饮水机旁的指控

　　临近期末，宿舍里的气氛在备考压力下更显压抑。公共区域那台不锈钢饮水机成了使用频率最高的物件，加热时低沉的嗡鸣和保温指示灯幽幽的红光，是宿舍里恒常的背景音。

　　一个寒冷的晚上，小安刚从图书馆回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她坐在自己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整理白天拍的课堂笔记照片。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常雨晴戴着耳机在看剧，李瑞在刷手机，汪非非还没回来。饮水机刚结束一轮加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指示灯由红转绿。

　　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常雨晴猛地摘下耳机拍在桌上，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站起身，几步跨到饮水机旁，手指用力戳着机器顶部那个亮着绿灯的加热开关，猛地扭头，目光像刀子一样直射向小安的方向，拔高了嗓门，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指责：

　　>“哪个狗逼没拔开关？！啊？！说了多少遍了！不用的时候把开关拔了！电不要钱啊？！水烧干了怎么办？着火了你负责？！”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道德审判的意味。李瑞也抬起头，皱着眉看向饮水机，又看向小安，眼神里是无声的附和和谴责。

　　小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目标明确的指责砸得一愣。她刚进门，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她下意识地回想自己上一次使用饮水机是什么时候——是中午出门前，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接了热水后，习惯性地按下了那个小小的黑色开关，将它推到了“OFF”的位置。那个清晰的“咔哒”触感还在指尖残留。

　　一股被冤枉的怒火瞬间顶了上来。她“腾”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直视着蔡银芹喷火的眼睛，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愤怒而显得有些紧绷，但异常清晰：

　　>“我中午出门前拔了。刚回来，还没碰过它。”

　　“你拔了？谁看见了？”常雨晴冷笑一声，下巴抬得更高，手指依旧戳着开关，“不是你还能是谁？就你最后一个用的！开关现在就是开着的！绿着灯呢！证据在这摆着呢！”

　　“我说了，我拔了。”小安重复道，语气更冷，“谁最后回来谁用的？你怎么确定？开关现在开着，只能证明最后用的人没拔，或者后来有人又打开了。不能证明是我没拔。”她的目光扫过饮水机，又扫过常雨晴和李瑞，逻辑清晰得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汪非非裹着冷风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愣住了。

　　“怎么了？”王文菲小声问。

　　常雨晴立刻指着饮水机开关，语速飞快地告状：“你们看！开关没拔！还热着呢！我说了多少遍要拔！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浪费电还有理了！”她刻意省略了之前对小安的指名道姓，但眼神和肢体语言依旧牢牢锁定小安。

　　汪非非放下包，走到饮水机旁看了看，又看了看一脸寒霜的小安和气势汹汹的蔡银芹，忽然“啊”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小声嗫嚅道：“呃……那个……开关……好像……是我下午回来泡面的时候忘了拔了……泡完我就躺床上看剧去了……忘了……”

　　空气瞬间凝固。常雨晴脸上那种义正词严的愤怒表情僵住了，像一张骤然撕裂的面具。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李瑞迅速低下头，重新看手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汪非非也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小安冷冷地看着常雨晴。对方的脸色由愤怒涨红转为一阵青白，眼神躲闪，刚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个干净。汪非非挠挠头，干笑了两声：“呃……不好意思啊，是我忘了。”

　　没有道歉。没有对小安那句“哪个狗逼”的收回。没有对无端指责的丝毫愧意。常雨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坐回自己桌前，重新戴上了耳机，音量开得很大。李瑞也恢复了刷手机的姿态。宿舍里只剩下饮水机保温时细微的电流声，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沉默。

　　小安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冰凉。那杯被污名化的、莫须有的“浪费电”的帽子，随着汪非非的承认轻飘飘地落地了，但泼向她的脏水留下的寒意，却久久无法散去。她看着电脑屏幕上还未整理的照片，那些清晰的笔记线条，此刻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冰冷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