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猎府。
烈日灼空,炽白的阳光将青石板地面烤得发烫。
林柒羽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浅杏色的纱帐被微风拂动,身下是蓬软的锦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全然陌生的居所。
本以为自己又穿越到其他副本来了,她撑起身子,四肢泛着隐隐的疼痛提醒着她——她还在那个诡奇的世界里。
拉开门,林柒羽走到庭院中央,灼热的日光倾泻而下,照在她身上,几乎要刺痛她的皮肤。可她却贪婪地闭上双眼仰起脸,任由阳光洒满全身。
——是活着的感觉。
看来南宫岚最终还是饶了她一命。
林柒羽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走在刀尖上。南宫岚留下她,无非两个目的:要么是相信她穿越者的身份,想利用她引出真正的烬羽;要么就是根本不信,打算慢慢试探她的底细。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最麻烦的是第二种情况——她确实不是烬羽,可偏偏又占据着烬羽的身体。连认主的灵石都承认她的身份,这要如何解释?
“得想办法逃出去...”她摩挲着手腕上尚未消退的勒痕,暗自盘算。在牢里时,南宫岚曾提到古籍中记载着穿越时空的禁术,也即是说,只要能找到那本古籍,说不定她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林柒羽正思索间,忽然被院墙外的窃窃私语打断思绪。
“聿都西村又出事了......那邪祟专挑落单的行人下手......”
“桃园镇今早更邪门,集市上的牲畜突然发狂......”
她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小厮神色慌张地聚在角门外。正欲上前打听,转角处突然撞上一人。
“哎哟!”
来人一袭玄青色官服,衣摆上沾着斑驳的朱砂与墨渍。待看清对方面容,林柒羽不由一怔——竟是个女子。柳叶眉下是一双锐利的凤眼,束起的长发衬得她英气逼人,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喂!你!”
正出神,对面这人就突然拽住她手腕,“搭把手!”
还不等她反应,林柒羽怀里便被塞进一个木质工具匣子,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工具。
“快跟上!”
不等林柒羽回应,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就塞进她怀中。匣子里装着罗盘、符纸和几把造型古怪的刀具,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推上一辆青篷马车。车帘掀起的刹那,林柒羽瞥见车架上刻着的徽记——一只衔着符咒的玄鸟。
胥府。
刚踏入府内,空气中全然弥漫着焦烟与死亡的气息。
林柒羽跟着女仵作穿行在废墟间,每具尸体都保持着诡异的安详姿态。她强忍着不适,协助记录验尸结果——所有死者口鼻中都残留着烟灰,证明他们确实是在火中丧生。
“这就奇怪了……”她小声嘀咕。既然是被活活烧死,为何没有挣扎痕迹?
这时,一个身着飞鸟纹锦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手持青铜香炉,在尸体周围洒下深蓝色雾气,那雾气触碰到尸体时,竟像水渗入沙土般消失无踪。
“这是在做什么?”林柒羽忍不住问道。
男子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招魂。”见她不理解,又补充:“人死后十二个时辰内,魂魄都会在附近徘徊。但这些案子...”
他皱眉看着毫无反应的雾气,“一个魂魄都招不到。”
女仵作插话道:“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外,林家那个姑娘不就……”
“那算什么例外?”男子嗤笑,“当时验尸时她明明已经断气,魂都散了,现在突然活过来,指不定用了什么邪术。”
林柒羽背脊一僵,悄悄背过身去。她此刻无比庆幸自己脸上沾了烟灰,而他们似乎没认出她来——要是这样的情景下被认出她就是他们口中那个“死而复生”的林家姑娘……那得多尴尬。
林柒羽举目看了四周一眼,总觉得现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她不由自主地站去了庭院中央,手中的毛笔在册子上轻轻颤动。她凝视着地上那七个诡异的圆形痕迹——焦黑的废墟中,唯有这七处青石地面完好如新,像是有人刻意保护过一般。
“七个......”她喃喃自语,笔尖在纸上勾勒出七个规则的圆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七个位置,会不会对应着天上某个星象?
她翻开册子前页记录的屋内陈设图,突然发现那些看似杂乱的家具摆放,竟隐约构成了某种阵法图案。花瓶、烛台、石像......每一件物品都精确地安置在特定方位。
而就是这么个间隙,她就掉队了,再抬眼时,女仵作和年轻男子都不见了踪影。
她只好拿起册子和毛笔,寻去了后院。
[一个月,这凶手就升级成为以火为武器的连环纵火杀人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宣泄不满情绪的渠道出现了问题……]
[有目击者看到,起火的当晚,大火之中走出来一个黑袍人。]
[哎,你说,凶手是怎么挑选受害者的呢?]
[一个是生意人,一个是当官的,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有联系。]
[不,你看,胥老爷和贾老爷,家财万贯,妻妾个个温婉美丽,家庭美满,他们是一个类型的……]
[这一次,很不一样,很可能是和仇恨,权利,控制有关]
林柒羽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听来的讨论,然后一一把要点都记录进了小册子里。
她忽然想起北斗七星的形状,不正与这七个圆点的排列如出一辙吗?
“难道是在进行某种献祭?”她喃喃自语,目光扫过焦黑的庭院。
纵火犯通常都会在附近欣赏自己的杰作,那么最佳的观察点......
她仰头望向西侧的钟楼,提着裙摆小心地穿过废墟。焦土中散落着几颗晶莹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再往前几步,一枚铜币半埋在灰烬里。
“这是......”她蹲下身,用帕子拂去铜币上的灰尘。正面刻着展翅飞鹰,背面却是交叉的双剑与一朵孤梅——看起来像是一些纪念币,或者特质令牌之类的东西。
正当她全神贯注研究时,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
“别吵,我在思考。”林柒羽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笔尖继续在册子上记录着细节。她最讨厌别人在她思考的时候插科打诨……
话说到一半突然僵住——这熟悉的压迫感......
“岚王爷!”
林柒羽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手中的铜币“当啷”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
南宫岚玄色衣摆掠过她低垂的视线,俯身拾起铜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币面,另一只手随意一勾,林柒羽藏在袖中的册子便凌空飞出,稳稳落入他掌心。
随手翻了翻册子,发现册子上不仅详细记录了七个起火点的方位,还精确描绘了铜币正反面的纹样,一切皆与他在胥府火灾现场看到的“记忆回溯”要点对上了。
“你可真有意思。”他低语,似是话里有话,琥珀色的瞳中寒光流转。
阴影处,云鸣单膝跪地:“主上。”
“带她回去。”南宫岚合上册子,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即日起,不得踏出御猎府半步。”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