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沉寂被许知珩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打破。
那天上午,他罕见地没有处理文件,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李知许端来咖啡时,他突然抬头:“今天没什么事,带你出去走走。”
李知许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出去?这是她被带到这里后,第一次有机会离开别墅和那片被工厂环绕的区域。
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真的吗?”
许知珩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总待在别墅里也闷,去附近的镇子上看看。”
半小时后,车子驶出庄园的大门。李知许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密林和铁丝网,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偷偷打量许知珩,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看不出情绪。
车子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才进入一片有了人烟的区域。低矮的房屋沿着公路铺开,路边有穿着鲜艳衣裙的女人在摆摊,孩子们光着脚追逐打闹,空气中弥漫着玉米饼和香料的味道。
“这里是圣佩德罗镇,”许知珩难得开口解释,“算是附近最热闹的地方。”
他把车停在镇中心的广场旁,带着李知许下了车。保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不打扰却又时刻掌控的距离。
李知许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广场上有卖水果的摊贩,有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老人,还有几个穿着制服、腰间配枪的警察正在巡逻。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警察。
这是她离“外界”最近的一次,也是离“逃跑”最近的一次。
许知珩带着她走进一家工艺品店,拿起一个木雕的蝎子把玩:“喜欢什么?随便挑。”
李知许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却始终瞟向窗外。刚才巡逻的警察走到了街角,正靠在墙上抽烟,帽檐压得很低。
“我去下洗手间。”她突然说,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镇定。
许知珩抬眼看她,指了指店内角落:“在那边。”
李知许快步走向洗手间,关上门的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许知珩还在和店主交谈后,猛地拉开门,低着头快步穿过店铺,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门。
她不敢回头,凭着记忆往街角跑去。阳光刺眼,耳边是嘈杂的西班牙语,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警察先生!”她冲到那个抽烟的警察面前,用尽量标准的英文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请帮帮我!有人非法拘禁我!”
警察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黝黑的脸,眼神浑浊。他上下打量着李知许,没立刻说话,只是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求你了,”李知许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制服,“带我离开这里,或者帮我联系大使馆!那个男人……他叫许知珩,他是个罪犯!”
警察终于开口了,英文带着浓重的口音:“非法拘禁?”
“是!”李知许用力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把我关在郊外的别墅里,那里有……”
她的话没能说完。警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李知许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抬头却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小姐,你说的,是许先生吗?”警察的声音压低了些,眼神瞟向工艺品店的方向。
李知许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冰碴般的冷意:“看来,你对这里的洗手间不太满意。”
李知许猛地回头,许知珩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他身后的保镖正快步走来。
那个警察立刻松开了李知许的手,对着许知珩恭敬地弯了弯腰,用西班牙语说了句什么。许知珩微微颔首,警察便转身离开了,从头到尾没再看李知许一眼。
原来如此。
李知许浑身冰凉,像被扔进了冰窖。她怎么忘了,在这片被他势力渗透的土地上,所谓的“秩序”和“正义”,不过是他手里的工具。她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另一个陷阱。
“玩够了?”许知珩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让她几乎窒息,“还是觉得,这里的警察比我的人更可靠?”
李知许咬紧嘴唇,说不出一个字。刚才的勇气和侥幸,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刺得她喉咙发紧。
“看来是没玩够。”许知珩冷笑一声,对保镖抬了抬下巴,“带她回车里。”
保镖上前架住李知许的胳膊,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拖着往回走。路过工艺品店时,她看到店主正对着许知珩点头哈腰,而那个被他拿在手里的木雕蝎子,仿佛正用淬毒的尾刺,冷冷地盯着她。
广场上的阳光依旧炽热,却照不进她冰封的心脏。刚才那短暂的躁动和逃亡的冲动,最终只换来更清晰的绝望——在许知珩的世界里,她以为的生路,从来都是死局。
车子重新驶离小镇,往那片囚禁她的深山开去。李知许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渐渐消失的人烟,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失败了。不仅没能逃出去,还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许知珩坐在旁边,自始至终没再说话,只是偶尔侧过头,用那种审视猎物的眼神看她一眼,让她浑身发冷。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她清楚,从这一刻起,别墅里的空气,只会比之前更加压抑和危险。而她和蝎子的计划,也必须在更隐秘的黑暗中,重新寻找机会。
这一次,她赌输了。但只要还活着,就必须继续赌下去。李知许闭上眼,将眼泪逼回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下一次,绝不能再这么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