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李知许都像个真正的木偶般活着。
许知珩似乎对她的“安分”很满意，虽然依旧早出晚归，却偶尔会在餐桌上同她说几句话，问她要不要看新上映的电影，或是要不要添置些新首饰。李知许总是用最温顺的语气应着，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起半点波澜。
她不再刻意寻找与蝎子碰面的机会，也不再留意后院的三角梅。那些关于逃跑、关于反抗的念头，仿佛随着那天眼神里熄灭的光，一同沉入了心底最深处。
这天下午，阳光格外好。李知许抱着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书页许久未曾翻动。她的目光越过草坪，落在远处栅栏旁的三角梅上，红得浓烈的花瓣在风中簌簌作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却暖不了她冰封的心。
秋千轻轻晃动着，铁链与支架碰撞，发出单调的“咯吱”声。她就这么坐着，眼神放空，仿佛灵魂早已飘离这具躯壳，只剩下身体在随着秋千的节奏轻轻摇摆。
变故发生在三点钟左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李知许缓缓转过头，看到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穿过草坪，目标明确地走向别墅后方——那是佣人居住的区域，也是蝎子被“安置”的地方。
他们的动作利落而肃杀，腰间隐约露出枪套的轮廓，与别墅里那些巡逻的保镖气质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纯粹的压迫感。
李知许的心跳，几不可察地漏了一拍。
她没有动，依旧维持着坐在秋千上的姿势，只是眼角的余光紧紧跟随着那群人。他们走到佣人宿舍门口，其中一人敲了敲门，门很快被打开，露出蝎子穿着佣人服的身影。
隔着遥远的距离，李知许看不清蝎子的表情，但能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侧身让那群人走了进去。
大约十分钟后，宿舍的门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蝎子，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剪裁合体的衣料衬得他身形挺拔，与之前那个跛脚、沉默的杂役判若两人。他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左臂的绷带早已拆除，走路的姿势也恢复了正常，再没有半分狼狈。
那群黑衣人跟在他身后，态度恭敬却保持着距离，像是在护送，又像是在监视。
蝎子没有回头看那间简陋的宿舍，径直朝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即将穿过草坪，经过秋千附近时，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李知许抬起了头，目光与他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对视，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蝎子的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海。没有了往日的警惕和隐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急切，有暗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他的嘴角没有任何动作，眼神却像在传递着什么，飞快地扫过她，又迅速移开，落在了不远处那片盛放的三角梅上，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那一眼，快得像错觉。
可李知许的心，却在那一瞬间被狠狠攥住了。
她看到了。在他目光扫过三角梅的刹那，他的右眼皮极其轻微地跳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那是他们之前在垃圾房附近，确认彼此身份时，约定好的一个极其隐晦的信号，代表“有情况，保持警惕”。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里，藏着更深的含义。那不是告别，而是一种无声的嘱咐，像在说：“我走了，但计划继续。”
直到蝎子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大门外，那群黑衣人也紧随其后离开，李知许才缓缓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
秋千还在轻轻晃动，铁链的“咯吱”声仿佛在耳边放大。
她慢慢抬起头，再次看向那片三角梅。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红得刺眼。
蝎子为什么会突然被带走？为什么会换上西装？他到底是谁？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涌，沉寂了几日的心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投下了一颗石子，开始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不知道蝎子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但她能确定的是，蝎子的离开绝非偶然，而他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是在告诉她——事情还没有结束。
李知许轻轻吸了口气，指尖冰凉。她缓缓站起身，没有回屋，反而朝着三角梅的方向走去。
走到花丛前，她蹲下身，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枝叶，手指却在一簇开得最盛的三角梅下，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颗用红色丝线缠绕的小石子，被巧妙地卡在花枝与栅栏的缝隙里。
是蝎子留下的。一定是。
她不动声色地将石子攥在手心，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转身往回走。阳光落在她的背上，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回到房间，她关上门，摊开手心。那颗小石子躺在掌心里，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她仔细打量，发现石子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用尖锐的东西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符号——像一个简化的箭头，指向右上方。
箭头？指向哪里？
李知许走到窗边，按照箭头的方向望去。视线穿过庭院，越过别墅的屋顶，落在了远处的山林上。那里是许知珩庄园的边缘，也是蝎子曾经说过的，有运输通道的方向。
她将石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梳妆台的夹层里，与那颗红浆果和小剪刀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女人依旧脸色苍白，眼神却不再是全然的空洞。那片死寂的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蝎子的离开，不是结束。
或许，这正是计划的一部分。
李知许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眨了眨眼。那双曾经熄灭了光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星火，正在重新燃起。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个木偶一样下去了。
至少，要弄明白蝎子留下的箭头，指向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