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救……

　　半松林浅水湾和青雾大学就像一对遥遥相望却见不了面的“恋人”。

　　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郊区，距离远的像隔了一条银河。

　　许朝喜下车后拍了拍发麻的屁股。

　　她想自己见到霍青聿后可以申请住校，等对方有需求的时候，她再被召唤回来，也省了以后俩人在别墅尴尬相处了。

　　正出神地想着，霍七突然摇下车窗，“许小姐，不要忘了明天早点起哦，大概八点，老大会开车来接你的！不要太紧张，只是拍两张照片而已！”

　　许朝喜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不管是人还是人鱼只要在社会上生活，都会多多少少受些约束。

　　霍七说，他们老大，也就是霍青聿现在在人类有关部门中危险级别很高的名单里，急需一个真爱伴侣来约束他的情绪，保持良好的对外形象。

　　许朝喜并不理解，为什么人鱼首领有了伴侣，危险系数就低了。

　　霍七却暧昧一笑，“因为我们人鱼很听伴侣话的啊，而且有了伴侣每年的发情期人鱼就会得到安抚，情绪自然会稳定很多。我觉得老大就是因为一直不找伴侣所以每个月月中才那么暴躁的。”

　　“啊……真的吗？”许朝喜并不觉得霍青聿真的有把自己当做他的伴侣。

　　但要是做给外人看的话，故意被拍到两人恩爱的照片，然后公之于众，估计会是霍青聿的一种商业手段。

　　“其实我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每月月中都那么痛苦，但大家都这么说，应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吧嘻嘻。”霍七挠了挠头，挥挥手开车离去。

　　许朝喜无言地垂下头。

　　就知道霍七不靠谱。

　　回到别墅后，许朝喜都没心情炫饭了，匆匆吃了几口，连林叔的小零食投喂都拒绝了。

　　舞台剧落选，还要和完全不熟悉的暴戾人鱼相处好多天。

　　许朝喜比刚来这座别墅时还要焦躁不安。

　　以前许朝喜没有得到想要的角色，往往会把自己关在练舞房拼命练习出汗，直到筋疲力尽，躺床上就睡。

　　但现在别墅里没有她练舞的地方，二楼的阳台她也不敢去了，只能去别墅后的花园小道里慢跑。

　　一个小时后，许朝喜浑身大汗地回到房间。

　　冲澡睡觉。

　　但身体很累，情绪太紧绷。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自己被变成人鱼的霍青聿撕吧撕吧吃了……

　　第二天许朝喜满脸憔悴的起床，本想随便穿个衣服，但想到霍七说可能会有媒体偷拍。

　　她就遮了遮黑眼圈，套了件暖黄色的长袖连衣裙，脚上穿了双带跟的小皮鞋，长发披散，及至腰部。

　　下楼时刚好七点半。

　　林管家把牛奶和小笼包递给许朝喜，催促道：“夫人快去门口，先生正等着你呢。”

　　许朝喜云里雾里地拎着食物就被林管家推到了门外。

　　别墅外停着一辆宾利，后车窗半摇。

　　车内的男人似在假寐，仰头靠在车背上一动不动。

　　侧脸线条锋利，鼻梁高挺，许朝喜盯着对方看了几秒，才攥紧牛奶袋子，敲了敲车窗。

　　霍青聿猛地睁眼，眼里有被吵醒的不满，但在看向许朝喜时又迅速归于平静，还帮对方打开了车门。

　　“霍先生，早上好！”许朝喜扯着嘴角，故作灿烂地大大笑了一下。

　　霍青聿见状，捏了捏眉心，嗓音沙哑：“不用笑得那么谄媚，我不是你的老板。”

　　“上来吧。”

　　许朝喜闻言，嘴角立刻耷拉下去，小心翼翼地撩起裙子，嘴里还嘟囔着：“不是说有人偷拍嘛，我也是想表现的亲密一些……真是的。”

　　但越想表现的完美，越容易出错。

　　这裙子长至脚踝，许朝喜也从未穿过高跟鞋，手里还拿着早餐。

　　上车前还左顾右盼，想要看清那偷拍的“长枪大炮”在哪里，因此不小心就踩到了裙子的流苏边边。

　　身子一个趔趄，眼看着许朝喜就要跟大地来个亲吻，车内突然伸出一只布满青筋的大手，牢牢箍住她的细腰。

　　时间好像在此刻静止了。

　　许朝喜惊魂未定，看着霍青聿明显冷淡的眼睛，心脏重重一跳。

　　还没待她开口道谢，她感觉自己腰间的大手更加用力，自己就那样被提溜到了车内。

　　“唔！我的头发……”

　　与此同时，藏在不远处拍照的人，咔嚓咔嚓两声。

　　虽然没拍到人脸，但拍到了霍青聿的大手在许朝喜腰上的特写。

　　“啧啧，这次看来是真的了，以前哪拍到过霍青聿和女性靠这么近啊。”

　　车内。

　　许朝喜惊魂未定地抓着牛奶盒子，痛苦地嘶嘶了两声，还不忘问：“不是有媒体拍照吗？拍完了吗？”

　　“嗯。”霍青聿蹙眉，“叫什么？”

　　“你抓住我头发了，好疼的。”许朝喜抓住霍青聿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出他掌心的几根头发，“诺，你看，掉了好几根。”

　　霍青聿低头看了眼，神色一滞，双手收回，缓慢交叉放在腿上，低声道：“抱歉。”

　　“哈，也不用道歉的。谢谢你刚刚扶我一把。”

　　霍青聿没再搭话，敲了敲车窗，示意霍六开车。

　　车子启动，车内瞬间又陷入了一种尴尬又陌生的氛围。

　　许朝喜觉得自己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那么久，所以拿出自己心爱的小包子，问：“霍先生吃早饭了吗？林叔帮我装了好几个小笼包，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吃？”

　　“不用，你吃吧。”霍青聿瞥了眼抓着包子盒的白嫩手指，视线顺着上移，停在了许朝喜的脸上。

　　他眉心微拧，许朝喜怎么又瘦了？

　　人鱼这个物种是十分矛盾的。

　　他们的正常体温要比人类低，所以天生自带冷情漠然的特质，也不喜欢被麻烦和与陌生人接触，但一旦他们把一件东西划入了自己的领地内，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独占和控制欲。

　　就算霍青聿对许朝喜没什么感觉，许朝喜也还在他划定的陌生人范围内，他依旧不受控地想把“人形解药”养成自己满意的模样。

　　控制她的饮食、出行，甚至每时每刻的动态。

　　许朝喜看到霍青聿不悦的神色，立刻收回手，心情忐忑。

　　她明明告诉了自己和霍青聿相处时要小心谨慎，但她确实钝感力十足，根本察觉不出霍青聿现在到底是在不满还是开心。

　　反正在许朝喜眼里，这男人一直一个表情。

　　许朝喜把自己的宝贝头发拢到胸前，挡住了旁边探究欲过强的视线，蔫巴下来，缩在角落里，闷闷地喝牛奶。

　　小笼包味太大，她也不太敢吃了。

　　就这样一路无话，许朝喜喝完牛奶后，后半程全在困觉。

　　人鱼的嗅觉和听觉达到了一种可怖的地步，即便许朝喜什么也没做，和霍青聿也隔了点距离。

　　但霍青聿还是嗅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奇特的香味。

　　和那晚在海里闻到的一样。

　　安静的空气被打破，他问霍六：“你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吗？”

　　霍六连忙猛猛摇头，“闻不到。估计是许小姐和先生的羁绊比较深，所以只有您能闻到。”

　　“呵，上一个和我羁绊很深的已经被我弄死了。”霍青聿冷笑一声。

　　霍六没再说话，偷偷瞄了眼后视镜，在看到霍青聿直勾勾地盯着许小姐后，又迅速移开视线。

　　霍六知道霍青聿在说谁。

　　当年要不是人鱼始祖说霍青聿天赋异禀，身体的自愈能力十分强悍，和他的羁绊最深，最有可能是下一个拥有自己进化出始祖基因的人鱼。

　　霍老爷子也不会为了人鱼的产业能在青雾市更快的发展，趁霍青聿受伤虚弱，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大海连续拍打海岸的声音太大，吵得许朝喜睡不安稳。

　　她捂住耳朵，翻了个面，接着就被从车窗外吹来的冷风冻醒了。

　　许朝喜猛地睁开眼，车窗已经被摇下，映入眼帘地是翻滚不停的大海，和一座漂亮到像是世外桃源的小房子。

　　“下车吧。”霍青聿不知道已经在外边站了多久，打开车门时，一股咸咸的海水味扑面而来。

　　许朝喜这下是彻底醒了。

　　她半个多月前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海水，现在看到海还有些腿软。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单薄的裙子根本抵挡不住寒冷。

　　许朝喜下车后哆嗦了下，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件西装外套兜头罩住。

　　灰色的西服外套大的离谱，直接罩住了她的大腿，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许朝喜狼狈地从宽大外套里钻出来，用力嗅了嗅外套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霍霍先生！等等我，这几天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啊？我好提前准备一下。”她小跑着跟上走在前边的高大身影。

　　霍青聿推开栅栏门，打开门锁，进了屋后，环绕一圈，才回头看向许朝喜，“你要一直这么称呼我？”

　　“那叫什么？”许朝喜不解，“你不也叫我许小姐吗？”

　　“叫名字。”

　　“哦，霍青聿。”许朝喜喊完后，觉得还挺顺溜的，比叫霍先生习惯的多。

　　倒是霍青聿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久违地被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这么喊出来时，他的心脏奇怪地麻了下。

　　许朝喜，和外界传言的许家二小姐十分不一样。

　　“冰箱里什么都有，午饭自己解决。”霍青聿迅速收回情绪，从许朝喜的脸上移到她的锁骨上，那里有颗红痣。

　　他好像丝毫不怕冷，说完后，穿着单薄的黑衬衫就又出了房间。

　　许朝喜看着他径直朝海边走去，没一会就彻底消失在了大海里。

　　“也不说让我来做什么，多问两句就满脸不耐烦，真是好难伺候的男人，不愧是书里的大反派。”许朝喜抱怨了两句，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十点多。

　　接着她在这间房子转了一圈。

　　这间小房子要比半松林浅水湾平易近人的多。

　　客厅很小，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贝壳，还有一个巨大的水缸，里面有很多奇形怪状艳丽的水母和海螺。

　　门口挂了一串漂亮的贝壳风铃，窗台边胡乱堆着许多漂亮的像珍珠的小红果子。

　　房间的主人好像对装修并不在意，颜色搭配的十分混乱。

　　但许朝喜竟觉得这份混乱要让人安心的多。

　　可惜她转悠了一圈，发现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其他两间房，一间是书房，一间则被各种木雕占据。

　　许朝喜转悠完后，把小笼包吭哧吭哧吃完，随后拿出手机反反复复看谢老师发给她的跳舞视频。

　　中午她煮了面条，解决了午餐。

　　霍青聿就像直接消失了一样，一下午都没出现。

　　倒是不远处的海里总是发出怪叫，像是怪物的悲鸣。

　　太阳很快落山，月亮渐渐爬上海面。

　　许朝喜站在窗台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沉海面，有点害怕。

　　今天是中秋节，月亮果然又大又圆，许朝喜愣愣地看了会月亮，格外想家。

　　她的父母在她刚上初中时就出车祸去世了，此后许朝喜都在小姨家生活。

　　小姨脾气不太好，总是说让许朝喜放弃跳舞，学点有用的以后好生活，但每次交学费的时候，小姨还是会板着脸给许朝喜交上。

　　小姨一直没结婚，两人一起生活经常争吵，但每次许朝喜都后知后觉，然后买一些好吃的去哄人。

　　俩人也就很快和好了。

　　每年中秋节，小姨都会亲自做蛋黄馅的月饼给许朝喜送到学校。

　　许朝喜越想越难过，也不知道自己走后，小姨会怎么样………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她刚刚看到了冰箱里有大虾和章鱼，还有许多新鲜蔬菜。

　　许朝喜很快调整好情绪，去厨房忙碌了。

　　吃饱睡饱才有力气生活嘛！

　　半个小时后，许朝喜做好了一份豪华版的海鲜面，搭配蔬菜汁，还有两块煎海鱼。

　　但她刚把食物端到餐桌，就听到哐当一声。

　　她从厨房探出头，看到浑身湿漉漉的霍青聿走了进来。

　　如果说上午的霍青聿还有些人味，现在则更倾向于野兽。

　　他的眼珠已经变成了深蓝色，耳朵尖尖的，上边覆盖着反光的鳞片。

　　许朝喜视线下移，看到对方的腿还是人腿时，隐隐松了口气。

　　还没完全变成人鱼，那就是还有理智。

　　“霍、霍青聿，要一起吃饭吗？”许朝喜强打起精神，即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害怕，但脸上依旧保持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朝喜希望对方看在自己笑的这么用力的份上，能冷静一些……

　　房门没有关上，被海风吹得吱呀乱晃。

　　霍青聿鼻子微动，嗅到许朝喜身上那股诱人的香气后，鳞片激动地颤抖了一瞬，双目死死盯着对方，轻声说：“好孩子，过来我这边。”

　　他朝许朝喜伸出手，神色依旧平静，但诱哄的姿态太过明显，竟让人觉出些温柔。

　　搞什么……

　　上午还那么冷漠，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柔情四溢了？

　　许朝喜被对方这种反差搞的后背发凉。

　　她迟疑地朝霍青聿走了两步，却被脚下突然蠕动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刚刚的注意力完全在霍青聿身上，许朝喜完全没看到对方手里抓着一只奄奄一息的丑陋大水母。

　　水母的须须长到离谱，正在试图抓住许朝喜的脚踝。

　　霍青聿看到自己的“解药”被吓了一跳，不悦地直接徒手捏爆了水母的脑袋。

　　墨绿色和黑色的液体流了满地，大海里那种腥气味让许朝喜瞬间干呕。

　　她瞳孔震颤，看了看地上水母的尸体，又抬头看向穿着依旧整齐，但神色晦暗的霍青聿。

　　“我……不要捏我的脑袋，我我我很听话的……”许朝喜的声音都在哆嗦，始终不肯再上前一步，“我不好吃，真的。霍青聿……你现在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认得。”霍青聿忍着痛苦，伸出的手一直没放下，笑着说，“是我的解药。”

　　“啊？不是不是，我是许朝喜，不是解药。”许朝喜连忙摆手，生怕霍青聿神志不清把自己当成了药品真的嚼吧嚼吧吃了。

　　但霍青聿此刻已经听不得许朝喜的任何啰嗦了。

　　他抄起沙发上的毛毯扔到许朝喜的脑袋上，直接用身侧长出的两条类似藤蔓的长鳍把人拦腰拖到了自己怀里。

　　“啊！救救救命！妈妈救我呜呜！”许朝喜跳芭蕾的，身上不可能一点肌肉都没有，但她那点挣扎在现在的霍青聿面前，根本不够看。

　　霍青聿把人死死抱在怀里，深深嗅了下，双眸已经变成了深蓝色，黑的像是大海。

　　他喟叹一声，轻哄道：“乖孩子，我在，别怕。”